电影院在一条街道的尽头，循环播放几部影片预告，无甚新意。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旁边就是家乐福超市。
“carrefour,在法语里就是十字路口的意思。”江夜小声说，决心改过自新，要跟明颀搭话。
“知道。”明颀冷冷地回答，没有多余的语言。
“……”
两个人等了几分钟，一辆四个圈从一条街道上驶来，停在路边，驾驶座上的摇下车窗朝明颀打个招呼：“嗨——老弟。”
明颀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先招呼江夜进去，然后手欠地在表兄肩头上一拍：“老哥。”
表兄叫严耀，是他麻麻的二姐的儿子。
“不高兴啊？”严耀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力。
“小柯呢？”明颀问。
“在家，吃了吗？回去吃饭去？”
明颀摇头：“搞什么？不是说去帮你的什么玩意儿测什么试吗？我记得你在电话里说的是‘情况紧急’。”
“嗐，我不是怕你拒绝吗？吃没吃，没吃就过去，那个可以明天再搞。”
明颀：“……你们家人太恐怖了。我们都到科技园楼下了，老哥。”
“不急不急。”严耀笑开了花，“你嫂子今天尝试了新菜色，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尝尝去。”
嫂子的手艺，不可描述。
“二姨在吗？她要是在我就得真的拜拜了，她简直是个阎王。老哥，在你面前我也不怕说她坏话，上个夏天下大雨那阵儿，她硬怕我着凉，给我里三层外三层地捂了号称什么……波斯进口的料子做的衣裳。我寻思着我腿断了在家修养，怎么搞得跟坐月子一样？还有啊，这真是波斯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严耀：“然后你成功地和痱子拉开了长达两个月的拉锯战吗哈哈哈哈哈哈。”
明颀：“……您老怎么笑得跟黑魔仙一样？”
车子发动，往严耀家里开。
他从后视镜里观察明颀的脸色，一边给他喂定心丸：“我妈她没来，她来了那不是纯粹打扰我和你嫂子的二人世界吗？错了，三人。不过你不知道的是：严柯那小子越长越不是个东西，想霸占你嫂子，我晚上回去睡个觉他都能给我掀出来，才三岁啊，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听他一个劲儿诉苦，明颀就乐了，一只手挡在鼻子前努力维持绅士形象。
江夜独自尴尬。
他不知道明老师的情绪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只当他的开心全是装的，很识趣地没去惹他。
严耀不好把人完全冷落了，抽空问了句：“老弟，你朋友么？”
江夜禁闭双唇，噤声不言。
严耀：“嗯？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只听明颀说出了让严耀差点一头撞到精品店的答案：“嗯，朋友，男朋友。”
严耀：“……”
他重新把方向盘的控制权从惊吓手里夺回来，稳稳地继续前行，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打量明颀口中的“男朋友”。
要不然怎么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男朋友”长得没多大辨识度，包装一下放到霸道总裁电影里面是毫无违和感。鼻子挺，眼睛亮，长睫毛，他语文水平有限，描写外貌的句子在这个时候告急，大概也只能说出这些了。不过甩凡夫俗子两条街，那是肯定的。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直男对男人的看法无非在“看得过去”和“不忍直视”两个当中打转，这也是正常操作。
现在年轻人没几个不勾肩驼背的，身上没有生活重担时，这只是一种简单的放松方式，但江夜在后座坐得笔挺，双手搭在膝盖上，严耀觉得奇怪，又好笑：“那个，你不用这么拘束，早晚都是一家人，弟妹……”
噗——
明颀差点没一巴掌拍掉他的脑袋：“哥？？！！”
“嗯？我叫错了？我干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颀：“……您老管好嘴。”
严耀不服气：“总不可能叫妹夫吧？”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困扰到了楼下。
住所楼下，严耀郑重地拦在门前，发誓不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今晚不吃饭。
他狐疑地扫了江夜两眼：“你们到底谁是top”
明颀：“？？？？”
江夜：“？？？？”
“您老可闭嘴吧！”明老师气大了，一膀子拨开他，上前敲门。
他没看到，江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忍俊不禁。
“作为一名诚实守信爱国守法敬业奉献的科学工作者，我时刻以服务社会造福人民为宗旨，把党和国家的利益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从业七年，今天又是我奋斗之路上的一个里程碑。”
饭前，严耀声情并茂地发表演讲。
严柯窝在明颀的怀里玩他的头发，嘴里叫着“小叔。”头发玩腻了，他又捧着明颀的脸一顿乱亲，亲得严耀都看不下去，脸色一阵白过一阵：“小柯，过来。”
“不要。”严柯小小年纪，已经长了颗俏丽的虎牙，他磨牙表示拒绝，又捧着明颀的脸一顿狗啃。
严耀想替江夜锤他，但“男朋友”似乎对此毫不关心。
好吧，是我狭隘了，他怎么会吃一个小孩儿的醋。严耀心想。
明颀满脸糊着口水，也不擦，貌似还有点享受：“哥，你说的什么里程碑？”
“没白疼你，”严耀揩汗，“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说的，我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在经济萧条同事看低的情况下，独自研发出来的造福人类的新产品吗？”
“？？”明颀好半天才想起来，“你说的是……行李箱拉杆？”
人言未出，巴巴掌先行，严耀给自己一顿鼓掌，才说：“然也，历经千难万险之后，我的又一个儿子诞生了。本爸爸给他去了个响当当的名字，你猜叫什么？”
明颀：“小学生才玩这种猜猜猜的游戏。”
“那我不告诉你了。”
严柯跟着顺口打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爸爸，送给你的，爆棚彩虹屁。”
明颀笑得不行，问他：“你从哪里听来的？”
“学的！”严柯举起一个肉乎乎的小拳头，顺便在明颀嘴上啃了一口，“mua,我还知道，这叫相濡以沫！”
明颀：“……”
严耀：“……”
江夜：“……”
嫂子过来提醒他们饭好了，大家成群结队的过去用饭。之所以说“成群结队”，是因为严柯的手里用红绳拉了一串托马斯的小火车，火车上贴着标签：托马斯1号，托马斯2号……
家里有个老妈子，按她们那边的叫法，都叫他李嬷嬷，严柯不想正经叫他，因为受了还珠格格骨灰粉的影响，便叫他容嬷嬷，独树一帜。
等明颀看清他嫂子做的菜之后，他后悔了，这趟就不该来。
圆形大饭桌规规矩矩地摆着五颜六色的菜肴，但映入他眼帘的只有特别糟心的几个——“大辣椒炒小辣椒”、“鲜辣椒炒干辣椒”、“红辣椒炒青辣椒”。
明颀：“……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