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才大亮不久，暖冬从厨房回来见小姐已经起了，笑着说：“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小姐不多睡会儿？”

身着里衣望着镜子里的人影发呆的杜若回过神，笑了笑：“懒了几天，今儿得去给老夫人请安，这戏不光得唱下去还得唱的和真的一样。老夫人拉我上了船，什么时候下去可由不得她。”

朱家老太太对小姐如何，暖冬看的最清楚，也多为小姐委屈，如今小姐不再沉默开始动手反击这是好事，小姐连姑爷的声音都不愿听到，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物搬到了偏房，面上笑盈盈的，心里却是狠下了心。倒是姑爷那里有些难办，这几天一直留在主院，不时让人往过送些讨喜的小物件，即便受了冷眼，也不气馁，只要有空就会陪小姐用饭，连最受宠的岚姨娘好几次在院外徘徊求见都未理会。

姑爷瞧着是真对小姐上心了，早上天还未大亮，她睡醒朦胧地打开门竟见姑爷支着头坐在客厅里，双目深沉，也不知坐了多久。见她出来，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既然这两天夫人身子不适，让三位姨娘少来打扰，老夫人那边也不必去请安了，我会去说。”

小姐不愿意听，这话也无从开口，每次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有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起昔日种种，暗骂自己怎么怎么就心软了呢？

她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心就该向着小姐，伺候小姐洗净脸之后多扑了几层粉，如瀑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一身素色衣裳配着苍白的脸色更显得病恹恹的，小姐再压低嗓音轻咳几声没人不信是病得厉害了。

临出门，暖冬又从箱子里扒拉出一件厚实的外衫非得小姐穿上，嘱咐道：“您畏风寒，得暖着些，这天儿又风大，沙土飞扬的，出门多遭罪，等在屋子里养着。”

杜若笑起来，要不说弟弟没娶暖冬当媳妇她十分惋惜？这么多年也只有暖冬和她是一条心，真正把她当家人护着，前世自己亏欠暖冬太多，这一世她不光要自己活的好，还要帮暖冬找一个好归宿，到底是他们杜家没福气。

两人才刚到老夫人的院子，宋嬷嬷眼尖瞧见了，急匆匆地从屋里迎出来，关心地问：“夫人身子还未大好呢？老夫人一直记挂着，本想过去探望您，偏偏她老人家也染了风寒。”

杜若抬起拿着绣帕地手放到唇边掩着，几声声嘶力竭地咳嗽，待平复下来还带着喘：“是我这做媳妇的不孝，身子骨不争气，前几天连爬都爬不起来，今儿精神好了些便赶忙过来了。”

宋嬷嬷听她说话一副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听得甚是不耐烦，够了勾唇：“老夫人也盼着见您，趁三位姨娘还未来，你们也好说说体己话。”

杜若点了点头，心里装满嘲讽，什么体己话，无非是想着数落自己糊涂将管家这么大的权交给姨娘们，自己当了好人，老太太这边的算盘打不响怎么成？那些姨娘看不入眼，自然还是得在自己这个儿媳妇身上下功夫。

显然老太太也没想到今儿她会过来问安，半靠在榻上有气无力地直哼哼，听到响动费力地抬起眼皮，冲着杜若招手：“若娘来了啊，看看咱们娘俩真是苦的很，说病两个人都病了，没精力管事，要是那些个居心不良的人趁着这会儿做坏事，咱们也没的法子。”

杜若本想笑，没忍住又是一阵咳，无力地说：“也不见得都是坏事，这几位姨娘甚是喜爱相公，必然会尽心尽力为朱家做事，您多虑了。”

老太太倒也不急，悠悠道：“你可不能小瞧了她们去，平日里看她们乖顺是个玩物能讨人欢心，殊不知这些人最有野心，手里握了权便胆大包天，说不定这心思都敢动到你头上来。”

屋子里燃着香，味道太过浓郁，冲的让人头晕，杜若强压下心底的厌恶，做出恭敬且卑微地样子，宽慰道：“相公虽不常过问后院之事，但也不是她们能够蒙蔽的，除非这是相公的本意。”

若不是看到杜若脸上的怅然与难过，朱老夫人差点以为杜若说这话是诚心来恶心她的。

庭筠一个一个往家里抬人，她虽没说不可，但平日里对儿子宠爱的妾侍还是愿意给几分好脸色的，若不是为了自己的那点心思，她还懒得在这里同杜若费这个嘴皮子。要说这个儿媳妇虽然不讨喜，但也没什么错处，做事勤恳也知书达理，只是着性子实在软懦，纵有千般好也让人看不上眼。

“胡说，你岂是怀疑皇上的眼光？若是庭筠是个糊涂人，岂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的朝廷重臣？我年老不管事，朱家的规矩没有谁能越的过去，那些……”

朱家的规矩？朱家男儿不许纳妾，不计较女子出生，以德为先，求得家宅安宁和乐。最先坏规矩的人，如何有脸说出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