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瞳孔一缩,压在心里的那点疑惑终于从地下破土而出,却也不敢明着提及阿姐的伤心事,走到一边看着绿意盎然的山下树林,笑道:“阿姐可是将弟弟的话听进去了?我倒不是逼着阿姐与他分开,阿姐对他的情意我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想你总是那么委屈自己。咱们杜家虽没有显赫家世,外人只当我们是高攀,但杜家祖祖辈辈哪个不是得人敬仰的大学儒?朱家老爷子当初不是为此才与咱们家定下亲事?其中深意,他们读不通透是他们愚昧无知,与阿姐有何干系?我们并不比他们低一等。”
杜若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高的弟弟,微微眯起眼,他们姐弟俩多久未见了?那时的他虽不常出门,却是个温暖和煦的少年郎,为何此时的他像是突然间长成了大人,让她有些猜不透。
“往后我们杜家的门楣我会扛起来,再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杜若喉咙微酸,定定地看着弟弟,好半天才笑起来:“阿姐等着你有大出息,但是你真的喜欢梁家小姐吗?阿姐也看不得你委屈自己。”
杜衡只是笑了笑,径直往前走,许久以后才悠悠说道:“不管如何她心中有我,这已经足够了。”
朱庭筠昨儿晚上没睡好,一觉醒来已经不早了,许是受了凉的缘故有些鼻塞,头也昏沉,这些年他甚少会生病,不想难得与杜若亲近的机会身体居然不适。
坐起来轻咳一声,外面的琴书很快进来,赶紧伺候他起身,只是脸色瞧着不大好看,朱庭筠笑着问道:“一大早的,哪个没眼色的惹得你这般不快?”
琴书在夫人和暖冬那里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忍不住将肚子里的苦水往出倒,未察觉到主子的脸色阴了不少。
“奴才气不过,今早上去了夫人那里一趟,本想提点暖冬两句,她倒好差点没一口呛死人,夫人就是太纵着她了,学的都是什么规矩,真该让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好好教教她。”这天底下有谁敢将主子关在门外不许进屋的?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爷饿了吧?方才岚姨娘让人送来了亲手做的粥和点心,趁热着,您用点?”
朱庭筠锐利如刀的眼凉凉地扫了琴书一眼,琴书当即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讳,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了。
朱庭筠拿过衣裳自己穿,沉声道:“她是朱家的女主,她怎么娇纵手下丫头那是她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这是第二次,我说过不许岚姨娘靠近,你莫不是当成耳旁风?怎么?连我都管不得你了?这天底下会伺候主子的奴才多的是,你要是觉得委屈,自己去找你该去的地儿。这阵子你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琴书脸色刷白,抿了抿唇还是退出去了,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些年,主子的脾气最清楚不过。
是他不知死活,一再地触碰主子的底线,即便他是替主子抱不平,但是只要惹到夫人头上主子就会翻脸不认人。
朱庭筠一阵烦躁,自己穿了衣裳,走出厢房看到下人托盘里的盘盘碟碟,冷哼一声,大步往另一处院子走去。
琴书和他一起长大,身边的事多由琴书打理,他甚少过问,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琴书瞒着自己得了多少好处。
朱庭筠向来自负,琴书不是做大事的料,因为是他身边的人也没谁敢得罪。只可惜琴书太没眼色,手伸得过长,尤其是他急于讨好杜若,琴书屡次不规矩,他不得不将人撵走,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岚姨娘……且看他的好夫人想要做什么罢!
急匆匆地赶过去,下人说他的小舅子来了,两人一道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已经走了有一阵子了。
朱庭筠扑了个空,又转身往母亲那里去,母亲不喜欢若娘,只盼着能看在小舅子在跟前的份上稍微收敛一些。他如今不光得讨好若娘,就连这个小舅子也得给照顾妥当了,若娘最宝贝这个弟弟,偏偏自己先前还把人给得罪狠了,如今可算是还债了。
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看到那姐弟俩往这边走,也正好听到了杜若那番平起平坐的糊涂话。
气吗?怎么能不气?他堂堂当朝首辅,万人敬仰,竟被杜若轻视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