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默里只那古博带头拍手叫好,而后身旁的宋人也被迫跟着笑了笑,眼里多多少少都是些忌惮与不自在。
店家帮忙的死了,掌柜纵然抖如筛糠,也只好亲自来送酒。
幸好那酒还是符合金人口味的,他们一个个喝的眉开眼笑,官家便趁空档将那店家尸体拖了出去。
“你们宋人的酒,太淡,也就这家还行了!”
那县令陪着笑:“这店里还有一茶,搭配着吃,茶味酒香回味绵长,大人不妨一试?”
那为首的金人鹰钩鼻,深眼袋,一脸阴沉浑身傲慢,却没想是个听劝的,一扬手就让上了茶,学着那官人的方法喝了一喝,勾了勾嘴:“你们总是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喝酒就喝酒,吃茶就吃茶,这样混在一起,反而没讨得好!”
这话似乎是说给县令听,但他的眼睛却看向另一个同坐一桌的人,那人从始至终都未说话,酒也未喝茶也没动,看穿着打扮是个宋人,竟不知为何能被身份不低的金人看中。
这边在谈天,那边喝了酒的金人都开始不安分,抓着一同来的师爷直叫:“光有酒,太单调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看歌舞了。
师爷被迫,只好临时搜了些会吹拉弹唱的女子过来,只是这金人都是从江南过来的,眼睛耳朵都被养刁了,这江北小镇的小曲儿与女人哪里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况那音弦曲调高高低低确实不在谱上。
那些女子只唱了一曲,就听为首的金人一把砸了酒杯,冷冷道:“周县令,我们到你这里,你就这样招待我们?”
周县令一看就是斯文读书人,看金人发怒早已满头是汗,只听他赔笑道:“原大人,下官这里偏僻,山野间确实鲜有衬得上您这般的女子,您看……要不还是喝些酒?”
原大人闻言心中暴虐之意顿起,想不到眼前区区一届县令却敢如此怠慢自己,只是他还未说话,那边古博已插嘴:“原大人,江南人并不是只有女人能看的。”
这话说的奇怪,元鸿烈扭头看向古博,示意他继续说。
“嘿嘿,宋人的女人太软了,就像这茶,吃的没劲;只是这男人生的好的,反而像这酒,舒畅。只是好酒难找……不过,这里到似乎有一个。”言语间,竟然将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县令。
金人听了,都是抚掌大笑。
吴县令先是一愣,而后突然满脸涨的通红,不知是被辱的还是被气的。
别的那些宋官闻言,有的咬牙不语有的低了头,吴县令茫然看了看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师爷,又看了看一直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的金人,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古博大人说笑了,这——岂能,岂能……”
元鸿烈却觉得此招惩罚招待不周的宋人最是妥帖,便扬手打断他,声音愉悦而残酷:“吴县令辛苦,既然没有像样的女人,你就亲自招待一下吧。”
座上气氛登时变得严肃而紧张,这话便算是欺压到朝廷官员头上了,虽然这些年金国与朝廷确实互为叔侄,宋官也屡屡受辱,然而侮辱到这份上,都算是到了头了。吴县令望着对方眼里危险的光,他心里头似乎有一种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惧感。
那边古博已经站起了身,伸手拽着人就往外走——吴县令仿佛仍在状况外,真被拖出了几步,直至他看到外头不远处停着的自己搭乘的马车,实实在在感到危机迫在眉睫,他没由来的浑身一抖,终于反抗起来,却被古博一巴掌打得天旋地转跌倒在地。
耳鸣目眩间,刺耳的嘲笑与叫好声一丝不落的传入他的耳朵,他跌跌绊绊的支起身子,却觉得嘴里一腥,弯腰作呕,竟意外吐出了两颗带血的后槽牙。
他怔楞着盯着地上自己的牙齿与地上残留的店家被拖走时的血迹,突然醒悟过来,他几近疯狂的向四周求救。
然而四下的闲散客胆小的都已走完,剩下的江湖人本就与朝廷不对付,此刻纵然千般不快却不会出手相救的,更何况那金人身边高手环伺,根本无法相救。
楼上,十季的咬肌已蹦的紧紧的,手中青筋直暴,看样子他已忍耐到极限了。
眼看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县令死命扒着门框,却被那金人一把扛起就要往外走,总算有人绷不住说了句:“你们别太嚣张,这离江北可近的很!”
这句话本是很有用的,但这些金人是从江南来,并不太怕,而且他们显然也收到了首节身死的消息——那先前叫完颜的金人一听,顿时张狂的大笑起来:“江北要乱了,他们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头吧!”
话语间,那县令已被拖入马车,那叫古博的金人连车门都未曾关严,就开始做那暴行,县令近乎尖叫的求救夹杂着布料破碎的声音,分明隔着远,在座的人却都能辨出那呼叫中的绝望几乎满溢出来,让人不敢再听。
“先生!”十季看向顾长缨,眼里波涛汹涌、难以遏制。
顾长缨神色如常,他轻啜了一口已经放凉的茶水,竟是回甘的——果然是同苦茶吗?
屋外已经再没声响了,只有马车明显而剧烈的晃动。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那原鸿烈复又高兴了些:“来,再来些酒吧!”
金人都纷纷举杯,笑闹着用金话说着什么,时不时去看那一个个面色僵硬的宋人,更是开怀。
过了良久,才见古博一脸得意的从马车里出来,他扯了扯裤带,一脚踏进来,宋人又是一阵胆寒,一开始与他谈笑的完颜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古博旁若无人的分享道:“到底是宋人,皮肤滑嫩肉又紧,好吃的不得了。”临末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怂恿道,“你去试试!”
完颜明显有些心动了,只是有两个金人先他一步离了席,冲完颜哈哈一笑:“你等着!”
说完便勾肩搭背的相伴出了去,完颜怒的拍了桌子,只好喝酒。
只听马车里县令似乎还没缓过神,两人进去,他只是咿咿呀呀的叫了几声,随后便是令人心惊肉跳的皮肉撞击声。
原鸿烈同那从始至终都未开口的宋人道:“你瞧,相安无事。”
随后伸手轻击了两下:“好了,这水酒光吃着实在无趣,先走了。”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哦,吴县令劳累,我们也一并带走了。”
也不管那些宋人有何反应,径直走了出去。随行的金人纷纷起身,扛着刀器也离开了。
古博最后一个起身,他环顾了一周,故意慢吞吞路过马车时敲了敲车沿:“出来个人驾车,回去再玩!”
来时前呼后拥,去时也同样排场宏大,只是整个茶歇里都是静悄悄的,那些宋官心里都清楚,这吴县令是一去不复返了。
可也没人能多置喙什么,在他们心里哪怕再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毕竟,江北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