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栩和岁星虽认识镇星他们，但交情其实并不深，的确是没有必要为了他们而欺骗秦家。

如果不是，她们大可站在一边闷不做声地将这出好戏看下去，完全不必亲自跳上台，成这出戏的一方唱角将这戏演下去。

如今这一个两个意外之人都纷纷为虞晴作保，这才让秦晏汐的意念开始动摇，她重新将目光落在眼前这个面目和善的年轻人身上，自入屋至今，她才真正仔细看清了虞晴的相貌，之前他都是有意遮掩躲藏。

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眉目传情，一颦一笑间俱是万种风情，甚至可以称得上风华绝代。如果不知此人真面目，恐怕连秦晏汐见着，也会惊叹赞许一句“好生俊俏的小公子。”

跟清秀隽永的秦晏洆长得截然不同，连声音也是天差地别，但却是从那盈盈春水的桃花潋滟间，她仿佛看见了昔日的幺弟在对着她微笑。

“……晏洆……？”她犹豫而颤抖地开了口，整颗心脏乃至胸腔都被浸泡在酸苦的血水中，又痛又“真的……是你？可，这怎么……”

若非她的弟弟真的有通天之能，才能在瞒过了那么多人后，起死回生。

虞晴也是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吸了口气：“若非虞幸家主仗义相帮，恐怕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果然是虞幸。

镇星听罢没有吱声，他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皮，安静地听这姐弟俩继续说下去。

秦晏汐听了也是颇为讶异，美眸霍然睁大：“虞幸？竟是阿幸吗？他竟然瞒我瞒得如此之久？！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犹记得在秦晏洆的葬礼上，那位虞家的青年抚棺垂泪的模样。

竟然都是演给他们看的？！

听姐姐的话里隐含怒意，虞晴忙上前劝阻道：“姐姐别误会，也别责怪幸兄。当年是我恳求他陪我演这么一出戏，也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们…包括阿巽……”

“为什么？”

镇星终是忍不住开口了：“你当年为何不先告诉我，让我…我……”

我什么呢？有个心理准备？能够坦然面对爱人的离去和封印百年的孤寂？还是侥幸秦晏洆会原谅他？

不，如果镇星知晓了这计划的全貌，一定会反对的吧，而秦晏洆认为这种反对是累赘，甚至很有可能被敌人提早发现，最终满盘皆输。

不破不立，他便选择以假死，几乎瞒过了所有人。

“其实我当时也没想到会真的用上这一招，以为会更好的解决所有的事，但我还是太天真了……”

说这句话时虞晴低垂着头，更有点类似于言自语。

虽然痛苦，虽然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但这在当时紧急的情况下，是唯一最快的解决之法了。

如果让他们把镇星夺了去……

虞晴几乎不敢往下想。

“想要骗过敌人，首先就得瞒住自己人，所以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你，同你说的话，暴露的危险性最高，”虞晴冷淡地快速回答，他似乎没看见镇星眼角那抹压抑的微红，撇过头去，继续同秦晏汐解释。

“只有虞幸知道我这计划的全貌，他和他的灵兽后土是当时世上仅仅两位知道我仍活着的人，也是他们在我落葬后，悄悄把假死的我换了出来，通过秘法治疗我封印镇星时落在灵魂上的伤，并彻底将我改头换面——这对擅长疗愈术法的他来说本就不是难事……”

“治愈灵魂上的伤用不着连样貌和声音都一同改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就是原本样貌，不能变回去了吧？”秦晏汐忽然激动地朗声打断了虞晴的话，她善岐黄之术和幻惑术法，对于术法的伪装只消一眼就能辨识，但在虞晴的身上，她压根就看不出有任何法术隐藏的痕迹，所以只能这么断定。

虞晴此刻的这张脸皮，是他的真脸。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虞幸治愈你魂魄的时候，连人带面整个一起改了？”

秦晏汐的问题是当场所有人的困惑，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虞晴，其中数镇星的目光最为炽热。

那双眸子里，除了不解和苦痛外，还有难掩的深情。

虞晴对此只能是苦笑置之，他耸了下肩膀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他对我身体到底做了什么，的确是无法恢复原貌了，但…我基本猜得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理由？”

“大概是为了能更安全地避仇吧……”虞晴摸着下巴思索着，似乎有点走了神，但他马上反应迅速地将话接完，“…没事，无伤大雅。”

镇星总觉得虞晴将一些重要的事，藏在了这“无伤大雅”的四字后。

问虞晴看样子是问不出所以然了，以后得找个机会好好问下后土才行。

那边虞晴继续往后说道：“也正因为有了这张新脸，他更方便地给了我假身份，能够名正言顺地藏在了虞家。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去解除镇星的封印。”

“时机？什么时机？跟那时你接到密报匆匆要去处理的事有关？”

秦晏汐忍不住追问，这也是多年来令她自责不已的事。

当时要是态度更加强硬点阻止的话，留在她眼中幼弟最后的样貌，便不是他飞奔出去的背影了。

“在这之前，我想有件事先问二姐姐，”虞晴眉头蹙起，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问他的姐姐：“大哥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说起秦晏鸿，便听得他二姐一声长叹。

“这还是我来解释吧，二当家。”禺疆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众人眼前。

她先恭敬地朝他们行了个礼，才转身正面虞晴，缓缓道：“当年您出事后，主人沉浸在莫大的悲恸中日夜难眠，也扔下了家主的指责，成天不是坐在哪里发呆，就是在哪里砸着家里的东西嚎啕哀鸣，甚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虽已过去百年，但当时的事再度提起，秦晏汐和禺疆仍觉得恍如就发生在昨天。

“你说什么……”虞晴虽是料到过自己这么一出戏一上，免不了会伤害到自己的家人，但他真的没预料到，会令大哥从此堕入深渊。

禺疆抿了抿嘴，涩然地继续往下说：“谁都劝不住，一上去主人就像发了疯似得六亲不认，见谁就打，大家也只能避而远之。才不过一月有余，晏鸿大人就硬生生地将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几乎没了人形……”

禺疆话说到后面越来越轻，极近颤抖，然后她停顿了下，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只能趁他不注意时打晕了他，然后自作主张跑去灵界恳求久未出关的辰星大人……”

“将她的神器光纪刺剑，借予我。”

也只有那把剑，才能让秦晏鸿从这悲痛欲绝的梦魇中，短暂地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