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

秦晏汐也恍然靠回椅背上，一手扶着额头，口中喃喃：“晏洆…晏洆……真的是晏洆……”

她怔怔地转过头，恰巧同虞晴的目光于半空中相交，后者舒展眉眼，露出歉疚的笑容，向她微微低头叩首。

“二姐。”

随着这一声殷殷期切的呼唤，一切被故意扭曲错放的都回归了原位，物归原主。

但后土显然不会等这俩姐弟情深完了再复述，至始至终，她终究是虞幸的灵兽，镇星的部下，自己的搭档，自己侍奉的主人，永远只是这两位。

“我想二当家还记得，当年，也就是秦三公子出事前的最后一个生辰日，虞幸大人曾来拜访过三公子。”

秦晏汐点头：“是，我记得，那时候阿幸机缘巧合得到一块冰霖石，还特意来我这里讨教其药用之法……难道就是那时？！”

“正是，虞幸大人那时去见了秦三公子，由于两位主人把我和镇星大人都指使了出去，所以当时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我等并未知晓。只是离开秦家后的虞幸大人一直闷闷不乐，若有所思，我问他也答非所问，所以我便放弃了，直到有一天，他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三公子在龙宁峰，就匆匆从后门偷溜了出去……”

“那时候的虞幸是赶去了龙宁峰，我向他求救。他在万丈深渊下，找到了被法术吊着只剩一口气的我。”虞晴忽然开口。

龙宁峰位于虞氏蒲坂和殷氏亳邑的边界，是分割两地交界山脉丕山的主峰，也是百年前镇星封印，秦晏洆“身死”的事发地。

那里山高险峻，怪石嶙峋，到处游荡着荒魂野鬼，凡人极难攀爬和靠近。

陡峭的山崖下便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底下还有可能盘踞着从幽冥之地流窜到阳间的凶灵恶鬼。从那里坠落，就算是神仙，也绝无生还可能。

“只剩一口气？怎么会？你当时不是……”

镇星惊诧，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秦晏洆将自己封印之时，那时候的人尚且完好，所以他一直以为秦晏洆就算撕裂了自己的地魂，也绝不可能轻易殒命。

但转念一想到当时他们的对手，镇星陡然间喉头梗塞，说不出话来。

是啊……如果是以他们为对手，盛怒之下，没有了镇星的帮衬，恐怕也只有秦晏洆有能力还能从那些人的追杀下勉强逃过一劫。

或许老天有眼，又或许是秦晏洆的不世之材让他在紧急关头成功地用最后一个续命的法术救了自己，又通过两人一直私用的通信法器，让虞幸成功找到了重伤的人，偷偷将其带回了虞家，并以契约勒令后土禁止就此事吐露一星半点，除非得到他本人的首肯。

后土并没有向众人描述秦晏洆当时受的伤有多重，或许这可以算是她难得的仁慈。

她轻描淡写地沿用了虞晴的话：“虞幸大人用自己的灵力护住了三公子的心脉，将只剩一口气的人带回了虞家闭关三天为其救治，总算是把人从阴界拉回来了。然后大人想着，既然要护，就干脆护到底，他便动用了秘法将三公子的整张脸，包括声音，全部换成了现在的模样，而且是不可逆的，并给于了其“虞晴”的身份。这样，哪怕敌人有所怀疑，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即便如此，现场的几个人，尤其是镇星和秦晏汐，却已经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满脸堆着无所谓的虞晴，似是想通过这张全然陌生的脸皮上，揪出一点当年满身疮痍的模样来。

但这样做，也不过是徒增自己的愧疚和痛苦罢了。

虞晴并不希望他们这样，他故意咳了一下，故意活跃气氛打起了哈哈：“你们啊，多大的事啊？我还好好站着呢，就别用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盯着我成吗……看得好像我已经死了似的……”

最后一句话他在镇星的怒视下越说越轻，越说越低，然后干脆紧抿起嘴默不作声了。

看镇星的表情，乌黑的眼珠颜色已经变得极淡，几乎要迸出原本的灿金色，紧缩的瞳孔也是清晰可见，皮肤下的兽纹也快隐藏不住。

简直就是一只炸毛的野兽，正冲他龇牙咧嘴。

虞晴知道这是他怒气快冲破顶点的象征，审时度势了一下，可怜的青年还是决定先怂比较好。

淫威之下，他可不能绝对保证现在的镇星不会直接冲着他的“咽喉”猛扑过来。

“多大的事？”镇星哑着嗓子竟然笑出了声，“你管这叫多大的事？你干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

“……还不是怕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泄露的危险……”

“秦晏洆！！！”镇星气得直接把他原本的名字叫出来了。

虞晴吓得瑟缩一下，也没想到提醒镇星改口，而是下意识地往上看去，企图寻他姐姐的帮助。

结果没想到在接收到弟弟那可怜巴巴又泪眼汪汪的视线注目后，秦晏汐冷硬地将目光转开了。

“…………”

哪怕秦晏汐，此刻也深深赞同镇星的话。

他们秦家这么多年来的苦痛，竟然都不过是建立在了他们这个小弟弟的算计之上。

而且还瞒着所有人，拿自己的命去算。

他这弟弟，就非得受到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才能知道自己干了多大的蠢事。

几乎就在这样的想法刚从秦晏汐脑中成型时，一声“你这孽障”的爆喝响彻整个密室，众人一惊，就见原本应该还在昏迷的秦晏鸿从角落的一个暗门里冲了进来，揪着虞晴的领子直接一把提起了他。

“大……大哥？！”

“秦族长？”

“秦……晏鸿……”

“你闭嘴！”秦晏鸿转头怒呛了镇星一声，后者顿时像只耸拉着耳朵的小狗，怂到了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两人。

这奇景让一边看戏的夏栩空吹了个口哨，岁星都下意识地摸起了下巴一脸笑容满是意外。

“真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不可一世的镇星如此窝囊的一面。”

“大概也就只有秦家的那几个人能让镇星大人这样吧？”夏栩勾了勾嘴角，眼神中流露出一点羡慕，“这才有点像是家人的感觉。”

岁星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那一边，这出闹剧还在继续。

“晏鸿…你……轻点罢，他可是你弟弟……”哪怕再气，对虞晴而言，镇星还是心疼得紧。

“用不着你来特意提醒！他是我弟弟，我清楚得很！”说着，秦晏鸿将视线转回去，看得虞晴心下惴惴，缩成一团，连句话都不敢反驳了。

“等我教训完了这臭小子，就轮到你了！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了！”

秦晏鸿的怒气，看样子绕梁三日都不会绝了。

夏栩作势抬头看了眼雕着符文的天花板，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