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几日只觉度日如年。下船后,又是几日车马劳碌。这一日,过了终于到了一个风物繁华的所在。
云青一行经过吊桥处,桥边的棚子里有卖饼的、卖伞的、卖鱼的,也有粗衣老妪正拎着草鞋叫卖。从安远门入城,只见这城门正楼高而阔,远非湖州城楼可比,周围有箭楼、角楼,均有兵士配甲站着。
进了城,街上酒肆林立,衣裳坊、药铺、点心铺、茶水铺、古玩铺,至伎馆、戏园、赌坊不一而足,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路上有几顶轿子经过,看轿夫的打扮,想是大户人家的家眷。
京城反而是这乱世之中一个避世岛。
青云堂设在闹市之中,外表看去,与寻常官邸并无差别。吴忠早带了堂中下属及仆人迎在门口。双方见过礼,吴忠在前面躬身引他进去。
“周围是谁家府邸?”
吴忠答道,“西边是御史张成家,东边是光禄大夫刘颐家。”
院子不大,却也山石庭园具备。
吴忠带他看了书房和卧室,房间宽而阔,木质地板,一色的乌木家具,卧室里陈设简雅。
进门一张雕花圆茶桌,配四个嵌竹梅花式杌子,墙边放着一张罗汉床,两头各有一张蕉叶纹花六角式香几,香几上各放着一盆佛手。
绕过仕女图屏风,是一张嵌瓷牡丹纹柜子,柜中陈列着梅花、香炉、菊枕、蒲褥等物件。
再往里走,是一排脚踏子,一张水波纹围子床,床帐是天青色软烟罗纱,远看,像笼着一层轻雾。
书房里,一长排描金如意纹多宝格书柜,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卷轴,一张束腰书案,和一张透雕卷草纹圈椅,地上,立着一只雁鱼青铜灯。
两处都是推窗见水的所在,几株阔叶芭蕉袅袅立在窗外,院子里皆种着白梅,北方到底冷些,因此尚未著花。“芭蕉是湖州移来的,也不知能不能养活,庄主担心堂主思念湖州,特意交代,堂主的居室尽是照着湖州府里样式。”
云青是定风庄最年轻的堂主,这次上任,属下也在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这样年轻,能做到这样的位置。当然,闲话也是有的,毕竟堂主自小与庄主共起卧。本朝尚男风,自开国以来,历任成年皇帝均有男宠,上行下效,并不以为怪。
因此此刻,云青在书房坐定,命下属坐了,向下打量众人面上神色。他自知年轻,资历不够,因此作出老成之态,不肯行差踏错。“眼下是多事之秋,京中各股势力盘根错节,定风庄坐大,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笑话呢。各位都是老人了,云某初来乍到,对这里情况还不熟悉,唯恐一步踏错,毁了定风庄的江湖声誉,今后要依仗忠叔和兄弟们帮衬。”
吴忠摆手道,“堂主年少有为,何必自谦。当下之际,各人埋头做好手头事,便是尽忠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闻言跪倒在地,“属下魏明,犯下大错,请堂主重罚!”
云青已知前情,他之前说那一番话,原也是有敲打之意。见他自己认错,只淡淡一声,“子铭起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