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让自己维持着正常模样,而后摇首道:师尊并未对弟子做什么,师尊何出此问?
那便好。谢晏宁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他决不能仗着陆怀鸩对于自己的顺从而欺辱陆怀鸩。
陆怀鸩又非断袖,即使与于琬琰无缘,亦该当另择合意的女子白首偕老。
这个念头一出现于脑中,他心中顿生不快。
他下了床榻,到了陆怀鸩面前,关切地道:你昨夜为何不睡?
陆怀鸩被问住了,语塞难言。
抱歉。谢晏宁抬指摩挲着陆怀鸩眼下的青黑,你是生怕本尊出事吧?本尊昨日可是失去神志了?
陆怀鸩本能地欲要偏过首去,躲过谢晏宁的碰触,但他又怕被谢晏宁发现端倪,且他本就是谢晏宁的弟子,无权反抗谢晏宁。
眼下灼热,近乎要将眼球灼伤了。
他垂着双眸,尽量冷静地道:师尊昨日的确失去神志了。
让你担心了吧,抱歉。谢晏宁收回手,又摸了摸陆怀鸩的发丝,我们现下身处何处?
陆怀鸩恭敬地答道:师尊失去神志后,弟子寻了一户农家暂住,距桑树林并不远。
谢晏宁颔首,表示自己知晓了,而后背过身去,整理衣衫,重新系了衣带,又解下发带,以指为梳,重新束发。
陆怀鸩窥望着谢晏宁的背影,极想勾住谢晏宁的腰身,强行令谢晏宁转过身来,让他看个分明。
他好容易压下了这个念头,然而,却不慎窥见了谢晏宁的一段后颈。
这段后颈,他昨日曾肆意地亲吻过,而今却是遥不可及。
谢晏宁将自己收拾妥当,又对陆怀鸩道:你且上床榻去,睡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们启程去流光斋。
陆怀鸩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睡眠,婉拒道:弟子
谢晏宁打断道:你该当知晓师命不可违。
弟子遵命。陆怀鸩脱去外衫,僵硬地躺于床榻上,由于鼻尖尽是谢晏宁的气息而难以入睡。
但他毕竟倦了,一刻钟后,终是挣扎着睡了过去。
谢晏宁向农妇要了清水洗漱,农妇见他并无异常,道:你昨日昏迷了,是被另一个公子抱到我家中的,我还以为你身体不适,如今见你无恙便好。
谢晏宁笑道:多谢夫人。
农妇摆摆手道:我哪里是什么夫人,不过是一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罢了。
谢晏宁正色道:为何要分上等人,下等人?你出身于农家便低人一等么?
农妇理所当然地道:这是自然。
谢晏宁知晓农妇受教育所限,是说不通的,便又回了房间去。
陆怀鸩正好眠着,姿势标准得一如在站军姿。
谢晏宁失笑,其后却又心疼起来。
他行至床榻边,轻抚着陆怀鸩的面颊,低语道:怀鸩,放松些,无人能害你。
然而,陆怀鸩的睡姿却是僵硬依旧。
他轻叹了一口气,手指一点,变出了一个蒲团来,而后便坐于蒲团上打坐。
昨日若非望春君不知何故放过了他,他恐怕早已落入望春君手中了。
相思无益用不得,原身统共九成的修为他又仅能掌握六成,此去流光斋前途未卜。
他体内有几处瘀滞了,将内息运转一个大周天,又汇聚于丹田后,才好一些。
这相思无益不愧是一门邪功,在大成前,竟是在攻击敌人的同时,亦能对己身造成伤害。
他继续运息,两个时辰后,方才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陆怀鸩还未醒来,他踟蹰着,不忍心唤醒陆怀鸩。
又过了一个时辰,陆怀鸩终是醒来了。
他看了眼天色,心知自己睡了不止两个时辰,当即向谢晏宁磕头谢罪:弟子违背了师尊的命令,望师尊降罪。
起来。谢晏宁瞧着陆怀鸩,又道,你若是再动不动地磕头下跪,本尊便当真要降罪于你了。
他还以为陆怀鸩会立刻站起身来,岂料,陆怀鸩居然额头点地:望师尊降罪。
这陆怀鸩
他无可奈何,不由在心中咒骂了原身几句,陆怀鸩被原身收养实在不幸。
而后,他伸手扶起陆怀鸩:走吧。
陆怀鸩却是怯生生地道:师尊不是要降罪于弟子么?
改日再降罪吧。谢晏宁随口一言,待陆怀鸩站稳后,松开陆怀鸩的左臂,径自出了房间去。
谢晏宁从衣袂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予农妇,而后便施展身法向东而去。
流光斋并不在东方,而是在西方。
但若是走寻常通往流光斋的道路,他们恐怕又会被伏击,故而,谢晏宁打算绕路而行。
先向东三十里,再向南五十里,然后才往流光斋去。
由于俩人今日还未进食,经过一茶肆之时,稍微用了些吃食,又饮了水,才继续赶路。
又过一百里,他们仍是遇见了流光斋的伏兵,但这些伏兵的修为过于粗浅,弹指间,已被陆怀鸩制服了,显然流光斋并不认为他们会取道此处,仅是以防万一。
陆怀鸩不喜杀人,但还是问谢晏宁:是否要将他们斩杀?
谢晏宁对于杀人亦不感兴趣:饶他们一命吧。
日暮前,他们已至流光斋。
流光斋果真是重兵把守,里里外外挤满了各家高手。
一众高手俱是出身于名门,门中不少人曾命丧于谢晏宁之手,故而,一得到流光斋的传讯,他们便急急地赶至了流光斋。
流光斋斋主被渡佛书院左护法唐阳曦所行刺,重伤不醒,理论上而言,纵然谢晏宁并不亲自予流光斋斋主致命一击,亦会派人前来。
此人会是何人?
谢晏宁已蛰伏于渡佛书院千年,除却那些没眼色,自己上渡佛山送命者,谢晏宁并未特意下山杀人。
谢晏宁现下到底实力如何不为人知,谢晏宁手下得力者是何人亦不为人所知。
渡佛书院甚是神秘,天下人只知谢晏宁的左护法乃是唐阳曦,谢晏宁还有不少徒弟,其一为陆怀鸩,至于其他徒弟姓甚名谁无人知晓。
陆怀鸩亦是因为时常下渡佛山为谢晏宁办事才为人所知。
但这陆怀鸩据闻并不嗜杀,有时候下山,仅仅是为了买一品谢晏宁喜欢的点心而已。
诸人紧张万分,唯恐谢晏宁亲自前来,而自己并非谢晏宁的对手,又恐谢晏宁不来,自己大仇无法得报。
流光斋斋主躺于床榻上,面色苍白,尚未转醒,自被唐阳曦所刺后,已昏迷了足有六日。
床榻前坐着一女子,身着白衣,虽然面色较流光斋斋主好不了多少,却仍能称得上国姿天色。
她半咬着唇瓣,左手握剑,手背上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