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然觉得樱桃汁液所及之处烫得厉害。
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答道:本尊自然是认真的,你吃下这些樱桃,本尊便宽恕你了。
陆怀鸩满脑旖旎,吃罢樱桃,旖旎散尽。
谢晏宁起不得身,生怕陆怀鸩饿着,便又道:你且去用早膳吧,不必管本尊,用罢早膳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陆怀鸩领命,出去用了早膳,回来之时,端了一个食案,其上摆着一壶雨前龙井以及一团粢饭、一块糖糕、五只水煎包。
谢晏宁忍俊不禁:这些吃食与雨前龙井全然不般配。
陆怀鸩殷勤地道:师尊想吃何物?弟子这便去买了来。
不必了。谢晏宁吃不下这许多,挑着吃了些,便又道,你且去歇息吧。
陆怀鸩大着胆子道:弟子已将房间退了,目前这客栈的房间已满,无处可供弟子歇息。
左右自己今夜须得与陆怀鸩同枕共眠,谢晏宁利落地空出了一半的床榻来,道:上来吧。
未料想,如此轻易便能得偿所愿,陆怀鸩不由怔住了,良久才褪去外衫,上了床榻。
谢晏宁见陆怀鸩僵硬得仿若自己曾看过的僵尸片中的僵尸,口生苦涩,念了句口诀,变出了一张床榻来:你且睡那儿去吧。
陆怀鸩摇首道:弟子不想去。
谢晏宁换了个法子:那便劳烦你抱本尊过去吧。
弟子陆怀鸩凝视着谢晏宁,弟子亦不想抱师尊过去。
陆怀鸩甚少这么凝视着自己,谢晏宁的心跳被迫漏了一拍:你想如何?
陆怀鸩回道:弟子想与师尊一道睡,弟子更想更想抱着师尊一道睡。
谢晏宁巡睃着陆怀鸩,质问道:你可知自己浑身僵硬?
陆怀鸩坚持道:弟子不太自在,但弟子还是想与师尊一道睡,更想抱着师尊一道睡。
谢晏宁端详着陆怀鸩,突然道:你且下楼要一个白煮蛋来。
陆怀鸩不明所以,适才谢晏宁明明已吃不下了,但他仍是依言而行。
谢晏宁从陆怀鸩手中接过白煮蛋,又命陆怀鸩坐下,剥去外壳后,竟将白煮蛋放于陆怀鸩左颊上了。
陆怀鸩愕然:弟子还以为师尊想吃白煮蛋了。
勿要乱动。谢晏宁一面令白煮蛋在陆怀鸩面上滚动,一面解释道,白煮蛋有活血、化瘀、消肿之功效。
师尊,弟子并不觉得左颊肿了有什么了不得的,至多再过一两日便能完全消肿了,无须劳烦师尊陆怀鸩尚未言罢,已被谢晏宁打断了:本尊昨日怒急攻心,才打了你,你现下又想惹怒本尊么?
谢晏宁轻叹了一口气:怀鸩,纵然你自己毫不在意,但本尊并不喜欢你面颊红肿的模样。
那便劳烦师尊了。陆怀鸩又乖巧地问道,师尊的手酸么?弟子躺下来可好?又或者由弟子自己来?
谢晏宁命令道:你且躺下吧。
陆怀鸩真即躺下身来,仰望着谢晏宁。
许是由于昨日的春梦过于真切的缘故,被陆怀鸩这般仰望着,让谢晏宁错觉得自己正在起伏不休,而陆怀鸩正在迎合着自己。
他定了定神,抬手抚过陆怀鸩的双目,柔声道:阖上。
陆怀鸩一阖上双目,教谢晏宁心慌意乱的视线确实消失无踪了,但谢晏宁竟陡然觉得陆怀鸩正在等待自己的亲吻。
陆怀鸩的双唇有着适合接吻的曲线,清醒之时,谢晏宁仅与陆怀鸩接过一次吻,而今想来自己的唇瓣与陆怀鸩的唇瓣真真是严丝合缝。
一念及此,谢晏宁的右手猛然一颤,手中的白煮蛋即刻从陆怀鸩面上滚落,伏于枕边。
他伸手去捡,唇瓣竟是不慎擦过了陆怀鸩的唇瓣。
霎时间,他的唇瓣赫然起了一阵电流,电流窜遍全身,逼得他战栗起来。
紧接着,他鬼使神差地贴上了陆怀鸩的唇瓣,正要后撤,突地被陆怀鸩扣住了后脑勺。
陆怀鸩旋即睁开了双目来,灼热得似能将谢晏宁融化。
谢晏宁一时间诸事皆忘,眼帘张阖不止,最终彻底地阖上了。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松懈了唇齿的,他只知陆怀鸩的唇舌滚烫得惊人。
陆怀鸩大着胆量亲吻着谢晏宁,起初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慢慢地才加深。
失去神志的谢晏宁是很喜欢接吻的,无论是何种接吻方式,可他不知而今神志清醒的谢晏宁是否喜欢接吻,但既然谢晏宁并未反抗,或许亦是喜欢的吧?
谢晏宁的唇瓣血痂遍布,粗糙不堪,使得他不敢太用力。
一吻毕,谢晏宁已是面红耳赤,气息紊乱,陆怀鸩则跪于床榻之上,恭声道:弟子冒犯了师尊,望师尊降罪。
谢晏宁不知自己上一回、这一回为何会主动亲吻陆怀鸩,更不知这一回为何会容忍陆怀鸩加深这个吻。
但他清楚自己并不讨厌与陆怀鸩接吻。
他不敢细思其中缘由,真做从未发生此事,淡然地道:躺好。
见陆怀鸩听话地重新躺好了,他捡起白煮蛋,继续为陆怀鸩消肿。
待白煮蛋再无一丝热度,他将白煮蛋放于床榻边的矮几上,又朝着陆怀鸩道:睡吧。
陆怀鸩眼见谢晏宁唇上的潮湿已蒸发不见了,颇感遗憾。
师尊。他唤了谢晏宁一声,又问道,弟子能抱着师尊睡么?
谢晏宁本能地欲要拒绝,话音已至舌尖,却不知为何不想让陆怀鸩失望。
是以,他改口道:本尊应允了。
陆怀鸩欢喜地抱住了谢晏宁的腰身,将脸埋于谢晏宁心口,战战兢兢地问道:这样可以么?师尊会不会觉得不舒服?伤口会不会疼?
谢晏宁的腰身、心口全数被谢晏宁自己抓伤了,不过伤口并不深,且已长出血痂子了。
被陆怀鸩这么抱着,谢晏宁自然不疼,但他以为自己会觉得不舒服,实际上,他却没有丝毫不舒服。
本尊无事,你若想这么抱着,便这么抱着吧。谢晏宁亦试着回抱了陆怀鸩。
陆怀鸩直觉得自己被丢入了蜜罐子真中,痴迷地倾听着谢晏宁的心跳,唇角含笑:弟子喜欢听师尊的心跳声。
谢晏宁不知该如何回应陆怀鸩,又听得陆怀鸩道:弟子喜欢师尊的体温,但弟子不喜欢师尊自残。
他抚摸着陆怀鸩的发丝:本尊不会再自残了。
陆怀鸩得到了谢晏宁的承诺,双目宛若收集了满空的繁星一般,璀璨逼人,曾经占据其中的卑微似乎已消弭殆尽了。
谢晏宁忍不住致歉道:让你忧心了,对不住。
弟子的确忧心万分,忧心得陆怀鸩据实道,忧心得连这颗心脏都发疼了。
谢晏宁顿觉陆怀鸩是在对他说情话,但陆怀鸩为何会对他说情话?这是不可能的。
他与陆怀鸩皆非断袖。
他不能自已地伸手覆于陆怀鸩心口,深藏于血肉真中的心脏正在恪尽职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他的掌心。
他倏然收回手,端望着陆怀鸩道:寐善。
陆怀鸩乖顺地阖上了双目,继续倾听谢晏宁的心跳声,耳廓却不小心触及了那处。
他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昨夜曾尝过的樱桃的滋味,进而急切地盼望着夜幕早些降临。
谢晏宁喉间颤动,有一声低吟急欲破口而出,却被他拼命压下了。
陆怀鸩分明并未对他做什么,但他的身体居然已受到了撩拨。
一个词忽而涌上了他的脑海食髓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