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说:“我不要面子的啊?!”
安倱:“……”
“你不是应该像这样吗?”
“哪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处省略一万个啊字和感叹号。)
安倱:“我已经麻木了。”
粽子:“……”
“这样不好,你还是尖叫吧。”
“啊啊啊啊!”
“太敷衍了。”
安倱:“……”
你们已经把我都咬死一回了,还想怎么办。
“你可以说出来的。”
“为什么?”
“我们是高级粽子,能听懂你内心的声音。”
安倱:“……”
我内心说放我出去,行吗?
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洞。
“走吧。”
“……”
安倱已经放弃了。
这是他死去活来无数次之后,跟粽子的对话。
没错,粽子已经可以和他对话了。
女皇和皇帝,都被其他小粽子推翻了。
毕竟这已经是人民的年代了,皇帝什么的,就是要被推翻的。
然后这群聪明的粽子,迅速统一了语言文字,并且和他们唯一的食物,安倱,建立起了长期友好关系。
这个友好关系的建立,是在安倱死了无数次之后,才开始的。
粽子刚尸变的时候,是互相吃的,但是尸变之后,有了智慧,就不再互相吃了。
于是他们吃了安倱,安倱死了,尸变了,他们就不吃了。
但是尸变是个半死不活的过程,安倱尸变之后,又能活过来,粽子就可以吃他了。
安倱:“……”我不要面子的啊?
但是事实如此,粽子们很快发现了这个规律,他们把安倱称之为——
“粽子的完美口粮。”
安倱:“……”
我想死,真的。
“但是你死不了啊。”
粽子们每次都很开心,因为安倱死了之后可以在活过来,活过来之后,就可以开吃了。
安倱:“……”
就这样,此后的几百天里,安倱都不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了。
因为这根本没用。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直到主教把他挖出来。
在主教把他挖出来的几年,他始终走不出那个集装箱。
“啊啊啊啊!!!”
每次做梦醒过来,他都是这个状态。
直到最后,安倱醒过来,面对的是空荡荡的屋子,这才发现,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不再挣扎了,不再跟老主教做对了,只是坚定地,想要逃走了。
然后他们就回到了教会,教会里有老主教的其他计划。
主教想让他继承这些计划,但是没能成功。
因为盛爻跑了,教会乱了,主教死了,安倱也跑了。
这些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没有人追查,主教的死因,盛爻为什么能找到书,为什么能跑掉。
还有,为什么盛爻那么小一个孩子,装成别人又一点不像,还能成功地,从教会跑出去。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安倱的功劳。
他迫切的想要跑出去,找到一个,能让他安全的环境。
谁知道最后兜兜转转,他又一次回到了斗里。
而且,好像还是出不去的那种大斗。
……
时至今日,之前的种种经历,都变成了安倱心里的阴影,还是求不出心里阴影面积那种。
于是,之前在合葬墓里,他碰到那个女尸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
后来在怡神城,面对众多的僵尸,他只能忍着内心的粗口,控制住自己想要当场昏厥的念头,保护着手边的斯塔夫。
这中间有诸多变故和巧合,安倱自己都不能解释清楚。
如果不是在婼然城,死境突然被毁,他终于获得了死亡的权利,他是不是还有勇气,面对这些僵尸。
或者,如果他的身边,没有一个,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和一个拖油瓶没区别的斯塔夫,他是不是还能英勇地把僵尸踹飞。
再或者,如果当年,盛爻没能跑出去,主教没死,这一切,他是不是还有勇气面对。
不过到这,这就是个假命题了,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命题。
当初如果盛爻没能跑出去,或许洛朗就不会搞事情——这个是安倱都控制不了的。
当年洛朗趁乱而出,实际上是帮了安琥哪一个大忙。
顺着这个下去,如果这一切都不发生,主教现在是否还活着,就是个大事。
另外一方面,如果盛爻没能跑出去,就不会碰到老头子,也不会跟老头子下斗,更不会碰到尸王,就不会到施凌那去救治。
不到施凌这救治,她就不会碰到邦妮。
邦妮没了盛爻,在她外祖死去的时候,一定会当场跟着去死。
这样的话,安倱也就不会和邦妮见面,即使洛朗搞事情把他抓了回去,他们也不会因此卷入柔然的事件当中。
没有柔然,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安倱根本不可能落到如今的境况当中。
他不会来玛雅,不会进入亚特兰蒂斯,不会遇到斯塔夫。
甚至同样的,他听到守夜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怡神城注定跟他没有交集,青铜器只是他去博物馆旅游的时候,随便看上一眼罢了。
同时,守夜人的入门考核,更不可能出现在安倱的人生规划当中。
老主教临死之前,给安倱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安倱不知道,主教对他很好很好,他们出去游历的时候,经历的也都是美好的回忆。
但是只有一条,关于出入死境的训练,甚至到了晚年,老主教对安倱的训练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
安倱以为自己长大了,出师了,就可能不需要再训练进出死境了。
但是似乎,老主教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在神志恍惚的时候,老主教会拉着安倱的手,胡乱说些什么。
安倱听不清,那些音节总是很奇怪。
但是有一句话是无比清楚的,那句话说,“你们长得,真的好像。”
通常情况下,如果说了这句话,就说明,老主教已经从漫长的回忆当中醒了过来,不再纠结了,也要开始对安倱的新一轮折磨了。
安倱对老主教的感情,其实相当复杂。
他不知道该敬他爱他,感谢他教会了自己一身的本事,然后给了自己一个逃不脱的囚笼,还是该恨他畏他,骂他不仁不义,把自己折磨的没有一个人的样子。
安倱安倱,这个名字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他不知道,这个“倱”字,是作混沌来解,印证了自己一生的迷茫,还是该作“魂”字来解,让他安他人的魂,定自己的心。
安倱安魂,他安了天下人的魂,到最后,自己的魂,却无处可安。
等到终于出来了,形式上摆脱了老主教的控制,他能记住的,除了这些看上去没什么大用的本事,就是各种,关于贵族的描述。
各式贵族礼仪,像是枷锁一样,套在他的身上。
他喜欢这种感觉,至少还有点仪式化的东西,能让他感受到束缚。
一个人,一旦脱离了死亡的控制,能控制住他的东西就太少太少了。
安倱需要各种规章制度,各种宫廷礼仪,大到国法小达家规,甚至每天吃几顿饭,每顿吃什么,有什么餐具,都需要严格的规定好。
他曾经非常喜欢吃螃蟹,尤其是用国内的方式吃螃蟹。
蟹八件也好,蟹十六件也罢,最好有个五十多件工具,一一排开,让他能一件一件用过去,把所有的规则都背上一遍。
所以林语上学的时候,他也偷偷跟着上了。
林语当年不是寄住在容家,最终考上了最好的医学院嘛。
容老师当时为了让他感受考试氛围,最后一年,还是把他送到了学校。
——为了更好的感受考试的环境,还让林语住宿来着。
也就是住宿,林语才躲过了容家的那场大祸。
高考前,通电话的时候,容夫人说,等林语回来,要吃顿好的。
在之后他们就没了消息,林语一个人上考场的时候,也很疑惑。
等他考完英语回家,就发现了,当时警方看到的那个,“准备野餐”的犯法现场。
只是这时候,屋子里还没有尸体。
他躲在了柜子里,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等到的,就只有他们的尸体。
还有又一场大火。
安倱赶来的时候,身上的校服还没脱,然后就抱着林语,交给了老头子。
那也是安倱第一次尝试使用镇魂铃的力量。
倒不是彻底忘记,他只是告诉林语,在可以接受的时候,再想起来。
于是林语初见龙三,什么都不记得。
但是随着相处时间加长,他慢慢知道了,其实龙三过得还可以,大仇得报,也没有别的想法了,这才一点点恢复了记忆。
但是那个穿着校服的安倱,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安倱不想给他留下一个,自己是变态跟踪狂的印象。
当年的安倱,只是一下子离开的老主教,不知道该怎么生活而已。
他的父母据说是华裔,他就回到了这个“据说”的根。
别人他都不认识,老主教叮嘱他照顾好师弟,他就来了,远远看着林语,顺便研究该怎么过日子。
过,正常人的日子。
不过林语似乎也不会过正常人的日子,容家人倒是会。
于是容家人教导林语干什么,安倱也去干什么,林语去上学了,安倱也去上学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弟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好远远躲在别的班级,考一个不上不下的成绩,然后在一堆学生里,泯然众人。
但是高考没有,他高考严格地考了一个,和林语一模一样的成绩。
林语大概上大学的时候,太专心于学业了,竟然十年都没发现,隔壁院的院草,就是自己的便宜师弟。
再后来的日子里,大家各自安好。
安倱去开了心理诊所,风生水起。
林语换了城市当大夫,平步青云。
然后某一天,盛爻拎着邦妮推开了安倱他们医院的门,又某一天,林语推开了蝶语的门。
再后来,他们一起撞开了柔然的大门。
……
诸多种种,安倱的生活丰富多彩,又因为他们的出现,多了积分了猎奇的色彩。
只是老主教当年留下的梦魇,似乎永远都不会消散。
临走之前,老主教已经不再纠结,安倱到底长得像谁了。
在弥留之前的几天,他喊得是城,也听不清是哪座城,后来开始喊妈妈,喊肉,喊茶,也不知道他是想家,还是想喝水,还是想吃肉。
安倱当时纠结到了极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索性教会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也没多少时间去管。
于是老主教死了,好歹临死之前,看到了安倱,还把枕头下面,一个牛皮包裹的本子,塞了过来。
那个本子里面,究竟记载了什么,安倱没看。
他一把火,把主教,教会,还有安倱作为“安东尼”先生的过往,都烧干净了。
他办了一张新的护照回国,英文名字是“ANHUN”,名字是安倱,“Anthony”已经和大火一起,被烧毁了。
老主教的那句“对不起”,他不知道该不该收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恨老主教,或者老主教疯了一样要找的那个人。
“那个人”几乎活在老主教的每一个字里,按辈分算,应该是安倱的师祖。
“他从不回答我,是不是会陪着我不再离开,于是我知道,某一天他会不告而别,其实不告而别挺好的,至少我还能当成,他还活在什么地方,没有死,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老主教反反复复念叨着,往自己的本子上写着,安倱要看却从来不给。
他有很多个个一样的本子,空间戒指里全是这样的本子。
——这个应该出现在玄幻里的东西,是老主教拼进个教会的财力搞到的,但是见他这么肯花钱,那些山里铲除尸道的老道士们,又被请出来研究空间技术。
估计是做成了不少,但是老主教不再买了。
他只需要一个,能把自己的小本装起来的地方就好了。
戒指,自然也是和那个本子一起,都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