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是一个心理咨询师,也很少有患者,会在咨询的时候,直接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的。
但是放了这么猛的一段剖白内心的独白之后,盛先生似乎还意犹未尽。
“那个时候,我想着,反正也是捡来的女儿,要是死了,我估计也不会特别伤心的。”
盛先生摸了一包烟出来,点上了,吐出一个烟圈,静静看着前方。
“但是,不行。”
他这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安倱进门的时候,最惊讶的就是盛先生的状态。
意识是对物质有反作用的,所以当一个人的心态开始老去的时候,这个人怎么不可能维持十几岁的状态了。
而盛先生的状态,比这个要严重得多,他甚至连点求生欲都没有多少了。
安倱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切。
可到了现在,“不行”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盛先生的眼睛亮的仿佛有团火在烧。
就像是,一台马上要停机的机器,在磨损的前一刻,突然爆发出了剧烈的热度。
“就算是我捡回来的,我认定了,那也是我闺女,神佛不能动,人鬼不能扰的,你明白吗?”
盛先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倱,目光似乎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安倱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几乎以为下一秒盛先生就要离世了,语气悲壮严肃得仿佛在托孤。
“我不能连累她,谁也不能。”
只一瞬间,盛先生又一次塌了下去,就好像漏气的皮球,直接瘪了下去。
整个过程当中,如果要让安倱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了。
在整个对话当中,开始的时候,安倱还会给他递上几个话,或者点点头,应和一下子什么的。
但是到了后来,安倱就慢慢发现了,其实盛先生根本不需要他。
盛先生只需要自己,就能完成整个对话了。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独角戏,只是没有观众的戏,根本不能叫做是戏。
安倱就这么被莫名其妙地抓了过来,当做是那个观众。
现在,戏演完了,该谢幕了,演戏的人,缩在了椅子的角落里,似乎不想出来,面对更加考验演技的人生了。
“对了,你刚才进门的时候,一直说什么来着?”
盛先生缓缓抬起头,就好像才看见安倱一样,开口问道。
“我说,其实我和邦妮都没死,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邦妮的灵力控制不住了,她才去闭关的。”
安倱意识到盛先生现在不需要一个倾听者了,便开始了自己的叙述。
其实这么说话挺累的,两个人一个人说完一大段,却没有任何的交流。
不过显然现在盛先生没有一个互动的心情,安倱就只能自己说下去了。
“邦妮去闭关之前,开启了双生咒,所以现在盛爻应该是要醒了。”
“你骗人。”
安倱已经做好了念独白的准备,但是盛先生却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
“盛爻根本没醒。”
盛先生似乎有些渴了,倒了点水出来,润了润喉咙,再开口的时候,却还是只有几个字。
他似乎已经把能说的长句子,都说完了,现在只剩下短句,反倒更能凸显他的情绪了。
“盛爻没醒?”
安倱的关注点立刻转移了,邦妮身上的咒印已经完成了,也就是说,双生咒已经成立了。
但是盛爻居然还没醒?
这不科学!
安倱低下了头,仔细思考着。
邦妮用的不是后来那个传说无解,实际上解药很难弄才对的双生咒,而是之前在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学到的那个。
话说回来,那个双生咒,好像开始的时候,是有一段时间,两个人都醒不过来的……
安倱一拍脑袋心说完了,之前忘了告诉邦妮直接用后来的那个了。
毕竟现在的情况是,如果羽斯没死,找到羽斯说不定还能快一点。
但是亚特兰蒂斯的那个双生咒……
解咒的办法是写在了卷轴上,但是邦妮根本不知道卷轴上有啊!
更严重的是,这个咒语是不可控的,之前那个他们还能好歹掌握苏醒的规律,现在是彻底没有办法了。
安倱一个头两个大,却没办法把这中间的许多细节,说给盛先生听。
实际上邦妮下咒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之前听过了这个咒语,顺手就拿过来用了。
羽斯的咒语还要蛊术和各种东西结合,也没有那么多的准备时间。
如果当时邦妮失控,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何家堡会爆炸。
尽管安倱已经是个灵体了,何家堡里存着的各类法器,还是会伤到他。
更别提里面封印着的各种东西,如果跑了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了。
不过基于现在世界的情况,这些后果,其实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是邦妮没有想到的是,安倱进了万妖谷半个月,盛爻还是昏迷的。
盛先生还是每天拉着安倱聊天。
到了后来,安倱就知道了,盛先生其实根本不是在托孤。
只是因为木木一听他唠叨转身就跑而已。
在万妖谷里,花花草草都可能瞬间成精,所以盛先生就算找个树洞都很费事。
现在安倱来了,简直是天降的大树洞。
而且树洞同志身上是有保密协议的,泄露出去,是严重违背职业道德的。
当然,现在的世界里,是不是还有工会什么的,安倱就不知道了。
安倱也经常去看盛爻,但是只敢偷偷的,每次他去,盛先生都仿佛当年躲在门口抓小情侣的教导主任。
安倱本来觉得自己听坦荡的,被这么围追堵截下去,居然也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自己不那么坦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