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玦心里很明白。
那儒士羞愧地低下了头。
食君之禄,谋君之事。他还未谋事,便溃逃了。
可他的心中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甚至升起了一个隐秘的愿望。
良禽择木而栖。
苏玦推开了面前的镇纸。他拿起那张几息之间所成的画,轻轻吹干上面未干的墨迹。
他将手上的画纸递给了那青年儒士。
“你我相识一场,这一幅画便赠你留作纪念罢。”
说罢,苏玦又对着侍立在一边的小厮道,“吩咐门房,赠一百两白银与怀硕,留作盘缠。”
青年儒士闻言一惊,忙开口道,“殿下不可。”
他似是有些动情,顿了顿,又道,“殿下这两年来待怀硕恩重如山,如今怀硕怎能再受殿下的银两?”
“出门在外,银钱是万万不能少的,”苏玦道,“何况此时你母亲重病,带些银两回去,不仅是为你着想,也是为了你母亲的病能回去请个好大夫。”
苏玦扬了扬手中的画纸,语气轻快,“怀硕打算什么时候接,本宫手都要举酸了!”
青年儒士闻言连忙接过。
“谢殿下。”
说罢,他似乎想要再开口,最后却还是没有把那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道了一句珍重,便退下了。
待他走出这间书房,心中却不如想象中一般轻松。
苏玦待他太好了。这两年来,他的起居生活方方面面几乎都受到了苏玦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以说,没有苏玦,就没有如今的他。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在心里默默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受苏玦资助两年,也认识了他两年,苏玦此人个性落拓不羁,好游山玩水,毫无争储之意。
两年来,他已经不止一次提议苏玦提防苏珀,也给出了不少办法,可苏玦实在心不在此。
这样下去不过是两相误罢了。
他自认有封侯拜相之才,可以成为一代辅佐明君的贤臣。
贤臣择主而侍。
他现在便是要寻能助他一展抱负的明主。
孟怀硕被小厮引着去了门房处,领了苏玦馈赠的一百两白银,便从耳门离开了。
他却没有立刻离开帝京,而是选了家离苏玦府邸稍远的客栈住下。
孟怀硕到了定下的客房里,放下了手中的包裹。
他的母亲早在他两年前进京求学时,便积劳成疾逝世了,今日母病一辞,不过是盗用的一个借口罢了。
感觉到袖中异物,孟怀硕此时才打开了卷在衣袖里的画卷。
这是一幅墨梅图,笔锋刚猛,遒劲有力,潇洒不羁,将一幅墨梅图生生地画出了几分悲凉肃杀。
他看了这幅画好半天,总算回过神来。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可等孟怀硕冷静,他反倒是苦笑着重新坐了回去。
枉费他自诩聪明,可却连身边人都未看清。
他一直以为的玩世不恭,其实只是这人用来蒙蔽世人的壳子罢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
既然选好了路,便只能一直走下去。
孟怀硕苦笑着摇了摇头,将一边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