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想要?还是因为别的?”魏无羡见蓝忘机这个反应心里有些波澜,他支直身体叹气说:“仙门百家斥我邪魔外道,十恶不赦。更何况你我十多年前的事本就不齿,你家长辈顾及蓝氏名誉,当然是不可能让我进蓝家的门。”
蓝忘机一把握住他的手:“不会。”
魏无羡问:“如何不会?”
“众人非之,众人骂之,众人惩之,皆无碍。”蓝忘机盯着他的眼睛,握着魏无羡的那只手颤抖地发力。
魏无羡想起来蓝忘机身上的戒鞭痕,如锥刺股。他反手把蓝忘机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解来捧在手中,凑唇上去落下一吻。苦笑:“我何德何能让含光君如此用心?”戒鞭打在你的身上你说无碍,但我的心里早就流血溃烂了啊。
“情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成殇。”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他幕天席地在农家院子里的草堆中把蓝湛压在身下时,他还是不明白。
魏无羡把蓝忘机整个人压倒在软软的稻草垛上,这种半强迫的姿势,令他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兴奋感。他半撑在蓝忘机的胸口上,一边注意着房舍主人的动静,一边向蓝忘机看去。被自己这么压着,蓝忘机的脸上显出拘束和窘迫,魏无羡心头一喜,笑着对他不怀好意地眨了眨左眼道:“嘘,别动。”假装情景所限,迫不得已。
院子里传来推挪木凳的声音,两个农户主人似乎在小木桌边坐了下来。一个女声道:“二哥哥,给我抱吧。”
听到这声“二哥哥”,蓝忘机微微一怔。
这时,一个男声道:“你剥豆子就好。”接着传来小儿熟睡中的嘟哝细语。看来,这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妻子在准备晚饭,丈夫则抱着睡着的孩子。
魏无羡笑俯身使自己整个贴上蓝忘机的胸膛,测过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可巧,这户农家的一个主人,竟也是个‘二哥哥’。”
他语尾上扬,戏谑之意尽显。蓝忘机目光沉沉地扫他一眼,扭过头去。魏无羡心头一酥,对着他的耳朵小声吹气叫道:“蓝二哥哥。”
蓝忘机呼吸似乎凝滞了一拍,望过来的眼神里似乎带上了警示的意味。这个眼神倒把魏无羡看得更加得意起来。
院子里,那妻子笑道:“你又不会抱。待会儿把羡羡弄醒了,还不是要我来哄。”
“羡羡”二字一出,这回轮到魏无羡猛地一怔了。他趴在蓝忘机身上,索性闭了闭眼什么也不想,没料到自己所贴的胸口微微一颤,耳边便听见低沉一声:“羡羡,好巧。”
他心下漏了一拍。
听着夫妻两人小聊了片刻,又听丈夫道:“羡羡今天玩儿疯了,可能这一睡便到大晚上去了。”
妻子手里毕毕剥剥掐着豆子,道:“二哥哥,你真得好好管教羡羡了,他才四岁就这样,等到长大了那还得了。人家孩子都气哭几次了,说再也不想跟他玩儿了。”
丈夫道:“可还是每次都理啊,嘴上说不想,心里明明就很想跟他玩儿。”
魏无羡听着噗的一声,道:“蓝二哥哥,你对这句话有什么看法?你同意吗?”
蓝忘机道:“别说话了。”
其实他们这种音量,那夫妻俩人是根本听不见的,魏无羡笑着调侃:“,怎么?人家说得不多吗?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他还没得意多久,又听那年轻的妻子道:“可就算这样,也不能任着羡羡欺负人呀。”
她丈夫闲闲地道:“你让他去呗,小男孩嘛,不都是喜欢谁才欺负谁,就想别人看着他。”
闻言,魏无羡笑容一凝。换做蓝忘机抬眼看他,难得地会心一笑。
又听见那妻子道:二哥哥,我刚才跟你说,要你好好管教羡羡,不光是因为这个,还因为最近不太平,你要让他别到处玩,每天早点回来。”
丈夫道:“知道。是这几天村子附近的老坟都被挖了的邪门事儿么?”
妻子道:“我听说不止是咱们村子附近,连城里的人家也有不少祖坟出了事儿的。太邪乎了,羡羡还是多在家里玩儿的好,不要总是出去。”
丈夫道:“嗯。要是遇到那个什么夷陵老祖,那可就糟了。”
魏无羡:“……”
提到“夷陵老祖”,少妇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我听人说,夷陵老祖好像又回来了……说是什么还用坤泽媚术勾引上了含光君。含光君,就是蓝氏那个逢乱必出的二公子,竟然也被夷陵老祖迷去了,众目睽睽与百家作对。真不知道夷陵老祖底下是用了什么诱上含光君的,到时候等人一清醒不就一切玩完了吗?”
丈夫道:“好像之前就有耳闻夷陵老祖和含光君有染,十多年前含光君好像还结冥婚和夷陵老祖的灵位拜了堂,听说他们还有个女儿……修真界异口同声说蓝家二公子痴情,照我看来,不过是蓝家二公子贪念夷陵老祖的床上功夫吧,哪有什么真正的情爱?”
魏无羡听着他们的谈论,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不过不是替他自己的含冤,而是受不了他们对蓝湛的诽谤。他绷紧身子,将身侧的干草紧拽,不由得骂道:“这些人真是的,臧否人物不说,还喜欢无中生有。你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他越说越颤抖,呼出的气断断续续,眼前的草堆起伏成海哭。
见魏无羡身体绷紧,胸腔愤懑,蓝忘机轻轻抬起一只手从上而下扶上身上人的背,给他理气,没有说一句话。片刻,转而一声轻唤:“羡羡。”没有歧义,就是叫他的。
魏无羡听见蓝忘机这样叫自己,一下子双手在蓝忘机脖颈后交错将他锁入怀中,他把头深埋进蓝忘机的颈窝,二人胸膛相贴得如此紧密,以至于心跳都那么分明。
“喜欢吗?……我。”魏无羡问出的话颤抖得不成音调,吹进蓝忘机的耳朵。“喜欢吗?”他又一次问话出口,气若游丝。他问得不清楚,“喜欢”对于他来说就是这样的,不清不楚间便泥足深陷,不清不楚地就恩怨相牵。蓝湛之于他便是如此了。
媚术?何为媚术?是旧墙头惊鸿一瞥,还是玄武洞曲名忘羡?是客栈天月将白,还是夏夜半响贪欢?他自己都不甚明了,别人便给他事先下了定论。前世他因为百家的定论挫骨扬灰,现在他仍要为此定论非议痛彻肝胆。人心呵……人言呵……铄金销骨。
“嗯。”胸口微颤,蓝忘机对他的问题作出了回答。他双手攀上魏无羡的背,将他拥紧得不留丝毫空隙。
“喜欢。”只是一语,便如泠泠弦上音。
不是别的,就是单纯的喜爱,爱到墙头一面拨断心弦;爱到玄武洞中作曲于前;爱到白凤山上唇齿相衔;爱到伏魔洞里抵死缠绵……
从来不是别的,多半是……入膏肓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