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斐然与萧沐星有仇。
这个是广源书院內公认的事实。
对于这件事,余斐然心里深以为然。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那个正笑的春风得意,长的一副斯文败类像的高挑男子,恶狠狠的骂道:
“萧沐星,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掘了你家的祖坟!”
萧沐星面上的笑凝固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说:
“余贤弟何出此言?为兄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余斐然心想,瞧瞧,这话要是不知道的人听了,只觉得眼前的人多可怜,多无辜,多么的让人同情。
尤其是广源书院经常借口來借东西的八卦老娘们看到了,心里不晓得要替他委屈成什么样。定要拿腔捏调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余家公子啊,不能怪大娘我说你,你可不能仗着你余家在并州有钱有势就欺负人,萧公子一个人离家,在外求学,背井离乡的,得多难啊。”
然后萧沐星顶着他那张人畜无害,据说上至八十岁的无牙老太太,下至牙牙学语的小妹妹,中间还有各种妙龄少女,小媳妇,小寡妇喜欢的俊脸,再配合的说上两句,“大娘,不是余贤弟的错,都是我不好,又惹他生气了。”
余斐然觉得自己心里的眼泪若是能够流出来,估计都能灌满并州城外的护城河了。
萧沐星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做了什么,总有本事让人觉得他委屈,无辜。好像天底下的恶事都被他余斐然一个人做了。他就是财狼,是虎豹,是一只专门欺负小白兔的大尾巴狼。
萧沐星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吐的昏天暗地,白皙的面皮上透出绯红,一双桃花眼泛着水光得俊美少年,如何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上前一步,说:“斐然,你是在说刚才那碗汤的事吗?”
“呕......”
他话音刚落,好不容易才止住吐的余斐然似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条绿油油,蠕动着肥硕的身体,还长着一对触角的小青虫,又转过脸吐了起来。他吃的本就不多,此刻吐的全部是酸水。
他在心里绝望的想: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一刻钟之前,广源书院的伙房内。
书院的学生们都在吃饭。读书人向来将就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整个饭堂只听见咀嚼声。
余斐然的目光直接略过穿着统一浅绿色服饰,看着犹如菜地里种的一排排青葱色的小白菜的同窗们,直直的盯在萧沐星那棵略微与众不同些的白菜身上。
就在吃饭前的半刻钟,他悄悄的把一条绿色的小青虫,放进前几天最近在他课堂上让他下不来台的萧沐星碗里,打算等他吃完东西再告诉他,恶心恶心他。哼,谁叫他老是跟自己过不去。
当时也不知是谁在背后喊了他一声,他转过头张望了许久,也没见人。然后回过头来,一边喝着碗里的汤,一边悄悄盯着旁边不远处,正在慢条斯理吃着饭的萧沐星。眼见着他一碗汤下了肚,面色也无半点异常。
“不应该啊。”余斐然不自觉的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斐然,你看什么呢?”坐在他对面的李晏吃完了嘴巴里的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问道。
余斐然看着这个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总角之交,眉清目秀的少年,悄悄的探过头,用手掩着嘴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眼前这是总是容易害羞脸红的男子,此刻一脸惊讶,嘴巴微微张开,表情一言难尽。完了,他还冲李晏得意的挑了挑眉。
“我刚才看到萧沐星换了你的汤。”李晏旁边的赵庆面无表情的啃完一块排骨,擦了擦手,看着他说。他是个习武之人,向来要比其他人更加耳聪目明些。
“你,你,刚才说什么?”这下轮到余斐然难以置信了,他结结巴巴的看着一脸冷漠的赵庆,仿佛是听了很可拍的话。
“我是说,你早上带来的那只青菜,可能此刻在你的肚子里,就着中午的排骨汤趴水,亦或是,已经被你碎尸万段,顺着排骨汤到了你的五脏六腑了。”
余斐然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他看了看向来不苟言笑的赵庆,又看了看一脸沉重的李宴。
李宴递给了他一杯茶,说:“斐然啊,我刚才确实看到了萧沐星换了……。”
“呕……”余斐然还未听完他的话,迅速的跑了出去,很快的传来了他呕吐的声音。
其他的人听到声音,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好奇心驱使着他们,想要去问问,但是又怕被余斐然记恨上了,回头不知道怎么捉弄自己。
李晏担心的看了看外面,起身正准备出去,被赵庆一把抓住,“先等等。”
他话还没说完,萧沐星便站起身走了出去了。他看着不远处的草地上正吐的昏天暗地的余斐然,一脸担忧。
他一路小跑到余斐然身边,替他顺了顺背,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
余斐然只当是李晏或是其他人,头也没抬的说了句“谢谢”。
等他吐的差不多了,方才直起身来,一抬头,落入眼睛的便是萧沐星那张笑盈盈的脸。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这事儿,搁谁看,都是余斐然有错在先。但是作为一个刚刚吞了一条青虫,而且从小锦衣玉食里泡大的富贵少爷。丝毫没有觉得这事儿是他的错。只觉得萧沐星太可恶了。
往近了说,就是条虫子引发的故事。往远了说,自打一年前萧沐星进书院后,两人平日里不大不对付。
他没来之前,余斐然成日里在书院里横行,整天不是捉弄这个,戏弄那个,日子过的别提多快活了。
那些个被他欺负了的同窗,平日里读的是之乎者也,满脑子装的都是仁义道德,连骂人都尚未学会,时常气的面红耳赤,指着一脸得瑟的余斐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书院里的夫子们看着他十分头疼,却也没奈何。谁叫他爹是并州最富有的商人,就连这书院建起来,余大老爷是出了大头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但是,自从萧沐星来了之后,他这快活日子就到了头。
具体是什么,其实余斐然也说不大清楚,无非就是每每捉弄同窗跟夫子时,萧沐星此人总能及时的出现在他面前,将自己还没来得及施展的阴谋诡计,通通扼杀在摇篮里,要不,就转嫁到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