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软榻上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高大的身影遮住一片光影。我低头俯身倒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感受到那道目光紧紧咬着我不松，他靠的愈近，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我能看到他搭在我手上的三根手指，摩挲着腕上的肌肤，使得我一阵战栗，耳边的呼吸声清晰。

“大人，陛下召您入宫。”是他身边的小童，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云息收回搭在我手腕的手指，转而托起我的下巴，眯了眯好看的眼睛，忽而一笑，刚刚的压迫感一扫而尽。“夫人，等我回来。”他捏了捏我的脸，又恢复了初见时一般的轻佻风流。

云息走后，这屋里还满是这人的气息，除了那一股呛人的脂粉气儿，吸了吸鼻子，是一点清淡的雪松香。我摇摇头，真是昏了头，竟还有心情去辨别他身上染了什么香。

“公主。”

是十一，他竟没走，一直藏身于暗处么。可是云息这样的人，会不会有所察觉，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公主放心，属下刚刚出去熟悉了一下这府内的地形，这是图纸。”他呈上一张潦草却清晰的皮卷，我点头，只是看这情形，无烟若要来，必得选一个更为妥帖的办法。

“十一，我刚刚派府内一位婢女出去买糕点，你去城东的玲珑坊，她应当没走远。让无烟替了她进来。”

无烟做的一手好面皮，我并不担心她。“那丫鬟先留着，还要从她嘴里知道一些事情，你懂的十一。”

十一点头称是，而后消失。我想起最初见十一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大约与几个兄长一般大。父皇摸着我的头，明明是很温柔的慈父模样，却偏偏是相反的发问“阿绯，是想让他活还是让他死呢？”

小小的少年眼底一片幽邃，看不见一点光亮，身上几处都沾染了血迹却并不知伤口所在。虽然在颤抖，却仍然默不作声。

我向父皇笑笑“若是叫他活着，便是为我活着对不对？”他哈哈一笑，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样说，我从金殿上走下来，向少年伸手。

“你愿意为了我活着吗？”如果非要给人一个活着的理由，大约那时候的自己过于自大狂傲，这等行为现在想想着实可笑。那时的少年没有搭过手来，他只是跪下，告诉我他愿意。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十一已经是流萤的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