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轩怡环视周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这可不像你,”鼠子继续道,“以前,你可是空着手来,什么都我们带,你看看,我们俩带这么多,都有你的一份。”
是么?轩怡心中一紧,被他的话戳中,脑海中那个曾经的她不由地浮现,正缓步向自己走来,样貌模糊,却带着微笑。轩怡释然,瞪了眼鼠子,“那是以前的我,怎么,我就不能变么?”
“哦,”鼠子在对视中败了下来,耸了耸肩,“好吧,你说了算。”
“好啦,好啦!”见秀兰也来到他们身边,虎子鼓掌提醒,“走吧,这会儿去,我们可以轻松点,慢慢走,傍晚也能回得来。”
车站后的小山,是平山县唯一一处高点,丘陵在平山县城外戛然而止,只留下汇聚了各条小溪的河流,在这平原上延展。小山仿佛是山神的一声叹息,在平原上留下最后的踪迹。山虽不高,却仿佛从平地上忽地拔了起来,山朝车站的一面,如刀削般直下,露出石头本来的面目,赤条条,毫不掩饰;山的另一侧,却和缓了许多,直下的峭壁在山腰处慢了下来,变成了一个缓缓下降的斜坡,这也给了草木生长的机会,郁郁葱葱地占满了整个斜坡。山的头上,青石依旧嶙峋,却经不住岁月的洗礼,烙下了苍劲的松树、不灭的荒草,在白色山头上镶嵌出点点绿意。
这白头绿发,仿若枯木逢春,鹤颜童发,一如山下的平山县,在沉寂的时间河流中,悄然焕发出新生。
轩怡四人从居民楼间的小路上山,行走了一段,四周便悄然安静了下来,树木如高墙般将世俗的声音隔绝,留下了最本真的声响,那是虫儿、鸟儿的鸣唱,那是自然生灵的呼吸;高大的树木亦将阳光遮挡了去,如筛子般将阳光筛落,点点地印在叶的海洋中,璀璨而不炽热。经过了一路无遮拦的行走和太阳的直面炙烤,在这树林中,便是清凉沁润,直达身心,将身体的燥热抽去,也将心中的燥热抽去。
虎子在前面带着路,聊着他的篮球队友,他的宿舍舍友,谁的球艺精湛,谁的袜子破了个洞还依旧穿着。身后的一边是鼠子,应和着虎子的话题,照顾着轩怡、秀兰,调节着队伍行进的速度,时不时地插科打诨,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轩怡则在另一旁,双手扣在包的肩带上,认真地听着,偶尔插上几嘴,回应同伴们抛过来的话题,捕捉着过往的自己,努力地填补缺失的记忆。秀兰把伞收了起来,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时而被鼠子捉弄,拿伞追打着鼠子,或赖在轩怡的身上,向轩怡声讨他的不是。
上山的路多为土路,都是百姓自由探索的结果,县政府顺应居民的需求,捡了几条人们常走的路,在路的中间铺下了青石条,便于居民在山间行走。虎子选的路却不是寻常,路有高低起伏,青石条也时断时续,行到路难处,虎子帮着轩怡,轩怡再拉着鼠子,秀兰则趁着鼠子伸出援手之际,乘机报复。
路在脚下,忘记了终点,曲弯起伏,成就了风景。四人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但一路上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却让人感觉不到路途的幸苦。
半山腰处,一条人工凿开的路从山后绕到了山前,这条路是什么时候开凿的,无人知晓,只知道在有平山县城之前,这条山路便已存在。路开得并不规整,时宽时窄,路面也不平,高高低低,却都是石头上的功夫。经历了风雨的打磨,石头的路面透着圆润光滑。政府考虑到游客的安全,在路边崖上筑起了护栏,护栏中间穿孔,用绳子依次将护栏串起来,使得人们能扶手而行,也便于人们凭栏而望。
路的中间,有一自然形成的山洞,洞有十来平方左右,呈喇叭口向外张着,光线充足。洞内置了尊观音,不知何时何人所请,淤黑的颜色表明了它的香火旺盛,新鲜的贡果亦表明了信众的勤诚。
轩怡四人的目的地便是这里。当他们进来时,游客并不多,除了他们外,还有两三位游客在洞内游玩,只是洞内的风景并无可留恋,不多时,只剩下轩怡他们四人。
虎子、鼠子和轩怡席地而坐,秀兰则从包里拿出了块小毯,铺在地上后才坐了下来,四人围成了半围。虎子和鼠子将包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一袋小饼,一些果脯和花生,都是些寻常乡里的休闲小食。
鼠子自带配音,‘咻’地从包里抽出了一把刀,得意地在轩怡和秀兰的面前晃了晃,“铛铛铛铛,你猜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东西?”两人同声发问,轩怡疑惑,秀兰却显得兴奋。
虎子在一旁笑,手却不停,将放在地上的包从四边压下,露出藏在包底的东西。
“西瓜!”秀兰高兴地拍着手,叫了起来,“真是太好了。”
“你就不能多藏一会儿么,让她们猜一猜,这一下子就暴露了,多没意思啊。”鼠子在旁边责怪。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看这瓜可够分量的。”轩怡说,心中回想起他们背着西瓜爬山的辛苦样子。
“这不是正好有么,在这里吃西瓜一定不错。”虎子道。
“那你们就把它消灭掉,不要让我们再背回去,这瓜可够沉的,要不是虎子逼着,我才不干呢。”鼠子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虎子拿脚凭空踹了下鼠子,并不理会鼠子的抱怨,鼠子却笑嘻嘻地将手中的刀递给虎子,虎子便在地上切起了瓜来。
此时,太阳已背过了崖去,在洞内留下了一片阴凉,风从耳边吹过,轻柔而舒适,带起秀兰跳脱的鬓发,活泼跳跃。轩怡看得出神,再次引起了秀兰的不满。
“轩姐,你又在看什么!这么深情地看着我,要是男的,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经过了一路的打闹,秀兰和轩怡他们亲密了许多,故意妩媚地将鬓发理到耳后,歪着头对着轩怡说。
被这么一说,轩怡回过神来,尴尬地低下了头。
“轩姐,”秀兰见轩怡眼神黯淡,必是又勾起了些许心事,连忙将捉弄她的心思抛掉,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手。
“没什么。”轩怡摇了摇头,对着秀兰微微一笑,表达对秀兰的谢意。
“有事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秀兰鼓励道,“轩姐,我能感觉到你有心事。”
轩怡一怔,心事被人看穿时的惶恐,让她害怕,害怕自己的心被扒开,□□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她急于掩饰,慌忙起身,向栏杆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