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肃立，墓碑成林。

“……请二位放心，既是我辰晞来了这里，定会好好护外婆和辰晓周全，再不会忧惶愁苦。”

辰晞心中默祷，上酒，带着身旁同样跪得笔直的辰晓，虔诚三叩首，望着墓碑上辰光、邱素雯夫妇含笑的面容，不觉间又是泪流满面。

……如此留恋不舍，两月前为何又虚耗离去？

辰晞低叹一声，起身与辰晓退到一旁，静静等着外婆低低倾诉……

近午，雨丝飘飞，松声如咽，辰晞背着外婆，盯着前方的小小辰晓，一步步稳稳的走在下山的路上。

“辰晞，外公外婆洗了吗？”

“嗯。”

“他们睡在地下，会冷吗？”

“两个人一起，不会冷。”

“嗯，晚上辰晞抱着我睡，也不冷。”

“晓晓，你慢些走，路滑。”

“太太，我慢着呢，来的时候，也是我寄几走的，你放心吧。”

“好，太太放心。唉，要是素雯和辰光能看到晓晓就好了……”

“你是说，我外公外婆吗？辰晞说，他们就在我心里面啊，不是天天可以看到我？”

“太太说错了，我们晓晓记性真好。”

“……嘿嘿。”

声音渐渐远去，雨雾湿润了墓碑上两张笑脸，恍若终于释然的泪水，流到台前洁白娇嫩的花瓣上，沁入大地中……

一位身穿黑色冲锋衣的平头青年放下相机，双掌合十朝着两人的墓碑一拜：

放心吧，你们的亲人悲痛而不自伤，彼此扶持又乐观，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你外婆是膝关节炎，今天先做针灸，敷膏药，再抓点中药回去喝，以后针灸可以在家里附近的社康做，半个月后过来复查。”

医生拿着CT片，给面前的小姑娘交待。看着她水濛濛的大眼，又不放心的回头跟诊断床上的老人重复一遍。

辰晞点头记下，心中无奈：

没办法，这副样貌但凡认真看着人，不仅显小，眼神总是透着懵懂，看上去格外年幼。

这家医院是昨日便预约好的，趁着外婆做针灸的功夫，辰晞抱着辰晓去一楼抓中药。

“爸，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拿了报告就回来。”

医院的停车场里，李蔚然打开车门，对后排的父亲说道。

“一起吧，今天我有点头晕，正好让你魏伯伯给看看。”

李伟信解开安全带，有些困难的杵着大肚子弯下腰，状若不适的按着一侧额头，跟着下了车。

“爸——”

李蔚然拉长音，很是无语的看着刚刚还打电话打得声若洪钟的父亲。

“我这么胖，可能是血压高了，蔚然，来，快扶我进去。”

李伟信搀上儿子的胳膊，感觉他微微僵了僵，心中叹息一声，恍若未觉的挺着肚子“一脸虚弱”的往前走。

都几年了，每次都搞这些相似的戏码。

李蔚然放慢脚步，扶着“头晕”的父亲来到一楼，准备去后面的体检科。

“救命，救命啊，医生，快来救救我——”

慌乱的脚步从身后传来，一连串惊惶失措的呼救声迅速靠近，李蔚然回头，护着父亲让到一旁：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臂，踉踉跄跄的朝大门奔来，鲜红的血液滴得到处都是。

人们纷纷看过来，帮着他大声的呼喊着医生，准备带着他去急救室。

“爸，你自己先进去，我——”

“啊——”

话没说完，一楼大厅又是一阵低低的惊呼，前面排队的人群“嗡”的骚动起来，一个抱着孩子的纤长黑衣女子，面向这边，蹬蹬蹬连退几步，摇晃着身体软软的往后一倒——

李伟信眼前一花，身旁的儿子瞬间失去了踪影！往前面一看，已经在二三十米外的队伍中！

“辰晞！”

李蔚然抢在所有人之前，单膝跪地，在倒地的前一秒将她捞在怀中，一边唤她名字，一边伸指探了探颈部血管，察觉到有力的跳动，心口略松，扭头朝父亲喊道：

“爸，你来抱下孩子。”

怀中的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冷汗淋漓，昨天还力救父子二人的“大力芭比”，此刻浑身瘫软的躺在他怀里，怎么唤都没有反应。

李蔚然将她膝盖一抄，稳稳的将母子二人横在臂弯，一边找着急诊室，一边好声哄着吓懵的小家伙：

“辰晓，别怕，辰晞没事，这是我爸，你先去爷爷那里。”

辰晓眨眨眼，蓄满泪水的大眼从辰晞脸上移开，扫他一眼，又看看追上来的胖爷爷，嘴一瘪，抱得更紧。

辰晞搂着辰晓的手臂也是纹丝不动，李伟信拉都拉不开。

“算了，我抱得动，爸，我等下去找你。”

李蔚然匆匆丢下一句，焦急的抱着母子两人冲了出去。

“……”

李伟信伸着双手，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高大挺拔的儿子疾奔的背影，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为了一对陌生的姐弟，蔚然居然将他这个父亲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