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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审中](1/2)

听说,我是从河上漂下来的。

捡到我的何太婆当时正要死不活地砸洗着她酱红的大褂,见到盛了我的篮子漂下来,还以为捡到了桃太郎,乐津津打开包袱一瞧,是我个倒霉丫头,立刻断了带回家的心思。

那年禾阳遭虫灾,家家都没有余粮,缘分让我跟阿贵肩并肩躺在东市街口等待好心人来领养,路过的春娘见了心疼我,却又下不了决心:她本就生了两个女儿,若我是个男娃,她还能带上我回家劝春爹“有备无患”,可再带个女孩回来总不能说是家里女人“三缺一”吧?到了晚黑,好心的春娘惦记着我,带着老春爹跑来街口,每每回忆起老春爹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春娘总要陷入短暂的出神,然后轻飘地总结一句:“恰好那天是上元节,便唤你元儿了。”

要不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呢。

我长到四岁就知道骑着隔壁二柱的脖子打架,五岁就开始往仇人井里投阿贵的臭臭,挨了欺负从来都要自力更生地欺负回去,就我这块天生的缺德料,都能活蹦乱跳地长大,一生善心仁义、声音大点就脸红的春娘却早早地被一场大病带走了。

留下五大三粗的老春爹,带着他三个形状各异的女儿,一把屎一把尿,苦苦支撑着他的春海楼。

老春爹以前当过兵,不过我估计,他也就是在南昏岭边境某个小村子挖挖战壕、背背战友,不然怎么闹了一身内伤回来,丁点儿战功没捞着,还是原来那个臭颠勺的?

老春爹起早贪黑地干活,惦记着给我们姐仨攒些嫁妆,哪知积劳成疾,内伤复发,春娘去了不到三年,老春爹咳出一大滩黑血之后,也撒手人寰。

那是一个杏花盛开的春天,风特别暖,这让他的离去显得轻盈了许多。但次日一场大雨,杏花被打落在泥里一地狼藉,我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宗亲登门时春江的如临大敌是为何。

我还没来得及担心老春爹叮嘱的“把春海楼开下去”有没有我的股份,就被那两个亲戚要拆房子的“来帮忙”闹高了血压。

幸好有春烟压场,春江哭骂进攻,再加我上窜下跳,险险保住了春海楼。

至此,我长吁半口气,“春海楼保卫战”我怎么也算三等功,等到大姐二姐出嫁,总能轮到我做掌柜了吧?

不是我算计多,就春江那双柳叶眼悠悠一转,我真拿不准她是否拿我当妹子。

毕竟我既非亲生,又亲力亲为地搅黄过她的亲事。

老春爹去世前的冬天,大约是自己觉出身体不对劲儿了,开始暗中张罗我们姐仨的亲事。

大姐彼时虽然也沉默,却还算开朗,心宽体胖,白里透红,又健壮又喜兴;

二姐自小聪颖伶俐,天生一双笑眯眯柳叶眼,桃心脸,来提亲的人最多,亲事也是最早定下,对方是东市当铺的韩大公子。

而我当时还是个处于基础发育阶段的九岁屁孩,成天像个泥猴大呼小叫地满街乱窜,一心“好男儿志在四方”,时常记不清自己其实是个姑娘,谁叫我跑得比东市所有男孩都快呢?

后来我偶尔会想,要是当时我的腿没那么快就好了。

卖糖葫芦的货郎嫌天冷,糖葫芦又不愁卖,一路吆喝一路不住脚地走,想吃总要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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