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委屈，孤单，无助。

安迪嘶哑着喉咙把这些一股脑儿地哭喊了出来。

那些她认为不正常的，不稳定的情绪全部倾泻而出。

万玲安静地望着安迪。

她此刻像是个发疯的女人，癫狂的女人，危险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归于缄默。

万玲却觉得那是一个真实的安迪。

一直到安迪筋疲力尽，倒在了地板上，胸口强烈起伏，大口呼吸着。

“我是不是像个疯子。”安迪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

“是。”万玲回答得很诚恳。

躺在地上的安迪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谁。

“怎么，原来你以为正常人都不会发疯的吗？”万玲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问今天晚餐吃什么一样。

安迪空洞的眼睛凝视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见过不知道有多少人，比你激烈，比你狼狈，比你疯狂。”万玲望着安迪：“你只是没见过那些。”

“那些所谓正常的人，发起疯来才叫可怕。”并没有理会安迪，万玲继续自言自语：“我上学的时候读的是心理学，毕业后也短暂地从事过相关行业，之后又处理过各种各样的情感问题。其实我并不清楚安迪你到底在恐惧什么。”万玲望向窗外的雨滴：“或许……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或许……你被领养的经历给你留下了什么阴影，又或者……你在隐藏你自己的疯狂……”

安迪的手指猛地一颤。

也许在平日的点点滴滴里，心细如发的万玲早已发现了破绽。

“但是，安迪，你很善良。”万玲转头对安迪露出一个浅笑：“你大约是因为害怕伤害身边的人？因此才不愿意和人有过多的交往？”

万玲没有等待安迪的回答：“可是，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原本就有的东西，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否认它的存在。”她伸手，握住了安迪的手。“更何况是你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你难道想在这个世界隐形吗？”

安迪的手一瞬间的瑟缩，却最终没有拒绝万玲的接近。

“安迪，你是存在于我们所有人当中的。你的情绪也在我们所有人当中。”万玲轻柔的声音像是一首治愈人心的钢琴曲，飞入安迪的耳朵：“你会情绪失控，我们也会情绪失控。你会害怕恐惧，我们也会害怕恐惧。你有时候想要发疯，又有多少人被生活压垮到想要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呢？”

万玲捏了捏安迪不再那么冰凉的手：“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特殊’，因为那样会更孤单。”

就像是寒冬里徐徐独行的流浪者，忽然见到了久违的同行人。

安迪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心被撕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那里冰雪堆积，寒风呼啸，将永远无法愈合。

可是此刻，她猛然惊醒，恍惚感觉那道伤口里似乎有暖暖的水蒸气吹进，早已没有那种刺骨的孤寒了。

窗外的雨逐渐变小。

安迪用最轻的语调对万玲吐露出她的身世。

她孤单的童年，她失散的弟弟，她糊里糊涂的身世，她因车祸不在人世的养父母，以及——她疯疯癫癫的基因。

万玲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仿佛安迪只是同她道了声晚安罢了。

看见安迪惊讶地望着她，万玲歪了歪头：“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尖叫着大喊‘你不要过来呀！’，还是震惊到晕倒？”

安迪被万玲故作夸张的表情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