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神龙殿。
李二陛下披了一件宽松的衣袍,赤着脚坐在锦榻上,头发披散着正被宫女用一根锦带束住,脸上有些宿睡惊醒之后的浮肿,神色疲惫憔悴,左手拄在膝盖上,右手拇指中指岔开分别按在两侧太阳穴,用力的摁下去,以缓解头部的不适。
随着年岁日增,他的头痛病愈发严重,时常导致夜不能寐。
尤其是自从长孙皇后去世之后,他积郁成疾曾大病一场,自那之后,非但头痛的病状愈烈,还伴有胸闷、心悸等等症状,记忆力大幅渐退。这使得他备受折磨,心力憔悴,就连一向龙精虎猛的床榻之事都逐渐减少,导致后宫怨声载道
睡梦中被人惊醒,李二陛下的心情非常烦躁。
治理如此之大的一个帝国所需要耗费的精力,常人根本难以揣度,呕心沥血之余,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好,谁能不烦躁
揉了揉太阳穴,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一倍参茶喝了,放下玉碗,声音低沉着问道“李君羡在哪儿”
侍女没敢接话儿,一旁的内侍总管王德躬身道“回陛下,李将军正在点外等候。”
李二陛下哼了一声,道“让他进来吧,夤夜扣阙,若是没有十万武却尚不自知
“京兆府是干什么吃的,这等重要之事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皇帝雷霆震怒,大声呵斥。
其实这并不能全怪京兆府不作为
这年头看病都是把脉问诊,穷人有个头疼脑热更是根本不去找郎中,寻几味草药胡乱吃了也就是了,拉肚子也是常见病症,百姓又怎能往疟疾上头去想
百姓自己都不自知,以为是寻常病症抗一抗就过去了,自然不会到处宣扬,京兆府管着关中十几个州县,还有诺大的长安,人手难免不足,自不可能事事尽在掌控之中,有所疏漏亦是在所难免
李君羡可不敢接这个话,替马周开脱不合适,落井下石更不合适,所以他接着说道“尚有一事需要陛下定夺,数十名军中悍卒潜藏在十里坡之北的山岗之上,意图伺机谋害华亭侯房俊,被房俊侦知情形,带兵剿灭,并且根据被俘兵卒之供述,有疑似奸细之人潜伏在十里坡,房俊等人赶到之时,奸细却依然撤走,正是如此,方才意外发现十里坡之情况。”
“有人调动军卒,潜藏与京畿左近,意图谋害房俊”
李二陛下脑袋一疼,怒火升腾而起
简直岂有此理
相比于奸细,更让他发怒的是那些潜藏的兵卒京畿重地,胆敢私调兵马已然是死罪,居然还敢谋害一位侯爵、驸马
今日是要谋害房二,那么明日是不是就轮到我李二了
真真是胆大包天
“查给朕清清楚楚的查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居然有这般胆量,但在长安纵兵行凶查出来,朕诛他九族,灭他满门”
本就暴躁的情绪彻底激发出来,皇帝陛下怒发戟张,雷霆震怒
李君羡伏在地上没敢吭声,待到皇帝发泄一通,这才说道“末将已然查实,兵卒之中多有右武侯卫之军士,只是这些军卒只承认要谋害房俊,却拒不供认受谁指使,更否认幕后主使是丘大将军。”
李二陛下怒气满盈,却愣了一愣“右武侯卫不会出错”
话说出口,自己就知道定然是不会错的。丘行恭那老货是个什么德行,他焉能不知最是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儿子死的那般凄惨,若是不谋求报仇雪恨才有鬼了。
李君羡道“不会有错。”
李二陛下凝神想了一会儿,又坐回锦榻之上,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将那些兵卒悉数处死吧,然后你去替朕申饬丘行恭一番,令其好自为之”
顿了一顿,又改了主意“还是等丘家丧事完毕,再去上门申饬吧。”
毕竟丘行恭是跟随他鞍前马后冲锋陷阵的老将,虽然为人暴虐了一些,但忠心毋庸置疑,况且丘神绩死状极其凄惨,身为人父,焉能无动于衷呢手段酷烈了一些,就算国法难容,毕竟情有可原。
当然,这是在房俊并无损伤的基础上,若是房俊有何意外,那断然不只是申饬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