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吱呀吱呀,马蹄笃笃笃笃。乌木车中的太师夫人闭着目,手中拨弄着一串褐色佛珠,嘴里喃喃念着一段佛经。
苏眉心中冷笑着母亲愚昧:世上能解苦难的只有自己。求佛问道能把爹爹救出来吗?
随手掀起灰色车帘,轻拂了被冷风吹起的发丝,视线微微移向一旁,苏眉整个人怔住了。那三个字深深卡在了嗓子眼,却就是发不出声来。
--杨怀瑾。
他停在兵部司门前,正从一匹白马上翻身下来。一袭白绸锦袍墨色夹袄,束发笼冠看着清俊儒雅。轩眉长目,气定神闲。比之最后一次见面消瘦了些,眼神却是凌厉了许多。
身后还跟着个粗壮汉子,抱着一堆书册,嚷嚷着:“大人,我这还没吃饱呢就被你拉出来。就是使唤驴也得填饱肚子不是?”
杨怀瑾伸出手帮忙分担了一些。低沉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你昨日不是想让我差遣你吗?搬些东西就不行了?”
马车正好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弯,渐渐的就看不到人了。
苏眉死死掐着木窗,眼中一会浮起难过,一会又被怨恨之色覆盖。
杨怀瑾这几日赶早就来到兵部司,将那些堆积的文卷一一整理,再挑出一些要紧的先处理。先前说的征兵之事、冶铁制兵器,已经派着人手开始动作。当然,这些都是屠老狗的下手。
杨怀瑾初任少府监侍郎,有权却不得人用。那权就是个摆设。这些人见他资历尚浅就暗暗使劲欺压,嘲笑着之前逃了太师府的婚,却能走运再入官场。什么送粮一事还是胡尚书力荐了他,定是胡尚书的门生。
杨怀瑾眉峰微扬,“苏太师如何了,大家心知肚明还是不要挂在嘴上了。陛下与胡尚书的确很看重下官,下官也的确才疏学浅,日后自当向各位前辈学习。”
话一出口就堵上了这些嚼舌根的嘴。语气半点不张扬,但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小爷我是陛下和胡尚书罩的人,想对付我就是与他们作对。试问谁敢?
不过都是些混久了的油滑之辈,见风使舵比谁都厉害。有些人就谄媚起来,带着杨怀瑾四处走动,打点关系。只有些少数,虽不敢直接摆脸色,就在底下使坏。
你问他:兵器库的钥匙在哪?--哦,钥匙是张大人管的,他今日家中有事。
屠老狗闻言,直接举刀砍裂了门锁。
你再问他:冶制铁器需要材料,我要先拨款采办。--哦,我要先问过户部监李大人才行。
杨怀瑾长眸带笑:我与邺都商会熟得很,我去找他们想想法子。
只有征兵一事,他自个洋洋洒洒写了一纸文书,拿出印鉴一盖。再发给下属,派人依葫芦画瓢,给每州郡县分发下去:只要自愿入军,立赏良田一亩,每月四两纹银。外加伤死都有抚恤留给家中老少。
那些中青男子看到官府贴出的告示,只要有点骨气的都纷纷举手去参军。多半抱着如此心态:不死的混个饱饭,死了的也能给家人留点什么。
自从周雄死了,连尸首都没带回来,他的那些事务全压在了中丞大人手上,叫苦不迭。偏偏杨怀瑾兵部司奏请文书一天三份全到了他手上,直接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哪来的麻烦鬼,嫌本官活得久吗?想累死本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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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死牢气味难闻,又闷又湿。
苏旁可谓是阴沟里翻船。他冥思苦想:是谁要害他?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