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母亲是引爆他犯罪的导火线。”韩容的声音难得带上一丝冷,“这两个妓*女是在同一个公园游荡吗?”
“是。但那片辖区不归我们管。我们申请对方警所配合调查的批文还没下来。这次是拜托扫黄组的弟兄才拿到的资料。”丁丁皱着包子脸说,“做什么事都要走程序,人都能死一个连了!”
“罪犯寻找目标的模式普遍来说有四种。狩猎、偷猎、施饵、设置陷阱。显然这次案件属于狩猎型。两次凶杀时间间隔不长,推断罪犯正处于杀死母亲后的作案激情时期。他对废弃的公园地理十分熟悉,或许他母亲就在那个公园里站过街。”
韩容分析了一半后,看着凌风问:“你们没有派很多警察守在那里吧?”
丁丁:“不行吗?”
韩容:“如果罪犯很熟悉那个公园,那么他一定早就摸清经常在公园附近徘徊的人。突然出现很多气质独特的陌生人,一定会引起他的警觉。”
丁丁:“这个你放心。第二次凶杀案发生后,我们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便衣在那里盯梢。他以前在横店影视城是专业龙套,伪装成不同的人是小case。”
韩容沉默了一会,说:“那么,这位便衣警察可以伪装成吸烟的应召女吗?”
“你是要叫他当诱饵,引杀人犯上钩?!”丁丁大声叫起来,“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由你负责吗?!”
“野草没你想象的那么弱。他抓住第一个变态烹尸凶手时,你还在警校上大一。”凌风拍拍丁丁的肩膀,说:“叫他回警局商量对策。出什么事我来负责。”
“可……”丁丁还想再说什么,注意到凌风警告的眼神,也就把话咽了下去,不情不愿地发微信叫野草回来。
所有专业便衣、卧底在公开场合都没有真实名字,只有代号。那位在公园盯梢的便衣,代号便是“野草”。
两个小时后,韩容见到了野草。一个邋里邋遢、蓬头垢面、脸脏的看不清模样的流浪汉,身上还散发着几个礼拜没洗澡的酸臭味,隔800米远都能闻到。
每个人都觉得胃里在翻涌,刚吃进去的食物似乎要换个方式出来了。凌风掩嘴咳嗽一声,说:“野草,你先去梳洗一下吧。换个常服出来,我等会给你介绍咱们重案组的新专家。”
野草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就去洗澡了。
再半小时,一个相貌普通、身高168公分、年纪在三十出头的平头男人出来了。他的气质也很平凡,是那种一丢入人海就找不到类型。这种人用来做便衣再适合不过。
“去会议室吧。”凌风说,“你给我们讲讲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对象。”
众人起身前往101会议室。
“快年底了,各部门都在提业绩好拿奖金回家过年。扫黄组的弟兄们已经把片区的夜总会、迪厅都扒了一层皮,所以最近在重点排查小公园、老旧民宅区。我盯梢的公园也成了他们排查的重点对象。嫖客听到风声都不来光顾了。所以没发现什么可疑嫌疑人。”
韩容说:“你们能不能和扫黄组打声招呼,近期放松对这个公园的巡查力度。凶手正处于作案激情期,很有可能再次在同一个地点犯案。如果警察经常在那里晃荡,他一定有所收敛。等他进入冷却期后,或许就要几年、几十年再次作案。到时候抓他更难。”
“这个没问题!”丁丁说:“扫黄组在隔壁那条街,让老大去说下好了。”他朝凌风挤眉弄眼,笑的颇为猥琐,“老大牺牲下自己的色*相,哈哈哈哈哈。”
凌风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韩容对野草说:“这次要麻烦你伪装成中年站街女。”
野草点点头,他年轻时跑龙套也经常反串,“伪装妓*女没问题。但是像这样的路边鸡窝(妓谐音鸡)都有特定的习俗。比如XX红灯街,站街女想要接客都会在手腕上绑一块红丝巾。嫖客看中了,就会去解开她的红丝巾。最近扫黄风声紧,我还没机会见识到废弃公园的接客习俗。这个必须搞到资料,不然很容易穿帮。现在的嫖客警觉性越来越高了。”
凌风耸肩,“没办法啊,他们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扫黄组的同事经常伪装成鸡抓嫖客。”
韩容说:“你们警察的套路也很多的吗。”
丁丁白他一眼,“你懂什么啊,这叫鞠躬尽瘁!”
韩容说:“扫黄组应该有公园站街女接客的“风俗习惯”,你们叫一个扫黄专家过来传授下经验吧。伪装的越像,引出罪犯的概率越高。”
“这个要看老大了。扫黄组只有他叫得动。”
凌风脸色突然变得古怪,然后掏出手机,“我出去打个电话。”过了一会,他进来说:“他们要收集下资料,十分钟后到。我去超市买包烟。”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好像很不想见到扫黄组的弟兄似的。
韩容挑眉问:“你们凌队长是不是被扫黄的扫过啊?怎么一听扫黄的要来,就像老鼠见到猫。”
“比那个还严重啊。”丁丁吐吐舌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啊。有一次老大为了抓犯人,伪装成嫖客。然后嫖到了伪装成妓*女抓嫖客的扫黄组同事。”
“啊,那等会来的专家不会是这个同事吧?”
“应该不会吧。她老人家平时很忙的。”
“老人家?”韩容想象凌风嫖*妓的场面,憋笑着问,“有多老?”
“其实也不老啦。只是能坐到那个位子上的年纪不会太轻嘛。”
“你们老大警衔也不低吧。看起来很年轻啊。”
丁丁说:“拖你的福。这么多年,重案组的人要么调动岗位了,要么离职了,要么殉职了。老大也从新丁熬成了资历最老的,跟着你那么多年,没一个重案要案不破的。升官加薪就像坐上了火箭,咻的一声,平步青云。”
当时雪州市各辖区重案组私下里还流传一句戏言,“抱紧韩疯子的大腿,轻而易举走上人生顶峰。”
只是韩容的大腿没那么好抱,H区重案组的人几乎都差点被发疯的韩容反杀。只有抗压挨揍能力最强的凌风不离不弃坚持到了最后。
“那你努力活到老死。”韩容说:“跟着我,肉汤不会少了你。”
季延皱起了眉头。
十分钟后,走廊上传来哒哒哒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丁丁耳麦里也响起了门口保安的报告,“扫黄组的人来了。”
他们在监控里看到一个烈焰红唇、金色波浪的女人,约莫172公分,身材前凸*后翘,上身紧身红裙,下身黑丝包裹着一双美腿,像极了男人的春梦情人。
韩容问:“那是谁?”
丁丁说:“扫黄组的老大,吕心。”
雪州市H区公安局几个部门私下里有一句戏言:扫黄组的老大长得像被扫的对象,重案组的老大长得像被抓的要犯。
吕心容貌妖冶,满身风尘,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实际年龄远超不止。而凌风剃了一个锃亮的光头,脖子上有个雀刺青,虽然脸长得很英俊,但身上有一股煞气,好像在血海里打过滚。
总之这两人般配极了,看起来都像扫黄打*黑除恶的对象。
“凌风在搞什么飞机?扫黄组给足了面子把老大都派出来了。他这个重案组的老大怎么还不回来招待?”
说曹操的时候曹操就到了。
吕心和凌风一前一后进入会议室,只是一个冷着脸,一个很尴尬。
丁丁小声说:“我还以为老大不会回来了呢。”
韩容耳朵尖听到了,问:“为什么?”
丁丁说:“因为吕心上次把老大关进牢房了,还是我去赎出来的。”看着韩容询问的眼神,丁丁艰难地点了下头,吐出载入重案组破案史上的耻辱一幕,“老大嫖到的妓*女就是出任务的吕心。”
“这真是……”韩容斟酌了下措辞说:“天赐的佳缘。”
“噗!”丁丁没忍住笑了出来。
吕心和凌风的表情更微妙了,都一副很想手撕鬼子的模样。
韩容说:“难得吕警官抽空过来,还是早点谈正事吧,别耽误她工作了。”
电话里凌风已经把要求说的很清楚,扫黄组档案部的同事也收齐了资料交给吕心。
“花花公园的站街女会把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叼在嘴里。如果有人过来搭讪,问她需不需要点火。她点头,这就算是接客第一步。然后客人会问她喜欢抽多少钱的烟。这就是接客的价码。最后客人会问她喜不喜欢刺激味强的烟。这就是在询问她能不能接受特殊的性、癖,如S、M。接客地点都在女方的家里。一般是花花公园附近三公里的老旧民宅区。”
吕心扔下一叠资料就踩着高跟哒哒哒地走了。
韩容说:“凌警官,你也不送送?”
凌风脸色一僵,然后咬牙追了上去。
丁丁嘀咕道,“不就是送个资料嘛,有必要吕警官亲自跑一趟?”
韩容冷不丁地问:“你是不是处男?”
丁丁满脸通红,气得结结巴巴,“这、这和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韩容说:“吕警官明显喜欢你们老大,而且他们肯定上过床。”
丁丁:“哈?”他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能塞下一颗鸡蛋。
卧槽!H区公检法的八卦微信群看来又有新谈资了!
韩容说:“事不宜迟,尽快装扮好中年站街女的模样去公园守株待兔。你们有专门给便衣化妆的人吧?”
“有啊。我们老大特地从总部挖过来的专家哦。”丁丁打了个内线电话,没多久,一个穿白大褂、黑长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气的女人推门进来,将一个黑沉沉的化妆箱放在桌上。
丁丁介绍道:“这是我们法医部的小姐姐,白心怀。她是从入殓师转业过来的哦。”
“所以?”
“化妆技巧出神入化!”
两个小时后,野草戴上波浪假发、烟熏牙套、胸贴胸罩,一个油腻、颓废、搔首弄姿的中年站街女就出现了。
韩容看见白心怀又从化妆箱里拿了一个装满液体的小蓝瓶出来,准备喷到野草身上。
他问:“这是什么?”
“Dior香水。”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往他身上喷这么贵重的香水?”
白心怀说:“之前我尸检的两个被害者身上都有这款式的香水。我想,可能凶手喜欢这个味道。”
韩容说:“你觉得一个流动站街女会花大价钱买一瓶奢侈品香水吗?尤其是这种中年站街女,入不敷出,只能抽便宜的烟草麻痹神经。”
丁丁生气的说:“白姐姐是专业的。她说在死者身上有Dior香水就一定有!”
韩容摇摇头,“我没有怀疑她的意思,我只是在质疑香水的来历。”
白心怀:“如果不是她们自己买的,那就是别人送的了。”
丁丁说:“谁会送她们高档香水呢?”
韩容:“一个不差钱的情人。”
丁丁愕然,“她们这样的还有情人?”
“你忘了我给凶手的侧写吗?一个事业成功、技术精湛的高端人才。”韩容捏了捏鼻梁缓解眼睛的酸涩,“我之前没有近距离接触死者尸体,导致心理尸检不全面。现在我要补充一点,凶手很有可能在下手杀她们之前,正在和她们谈恋爱。我说过,他有严重的恋母情节。他找到肖似他母亲的人,与她们恋爱、发生关系,满足畸形的恋母欲望后,又陷入深深的懊悔与自责中,认为这是一种耻辱。为了抹去耻辱,他选择将她们杀害。”
白心怀将Dior香水放回化妆箱,然后拎起包走了,招呼也没打一声。
“白姐姐人很好的,就是有点特立独行。”丁丁解释道。
韩容也没在意,对野草说:“那么就麻烦你了,注意保护好自己。”
野草点点头,从警察局的后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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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
“是这个吗?”
“不是。”
“第几个了?”
“三。”
警察分局扫黄组门口。
吕心双手抱胸,冷笑道:“看来要向上级打报告,今年的最佳警员送给凌警官。怎么你们重案组现在不查杀人犯,专门扫黄打非了吗?”
凌风脸色僵了又僵,仍是忍住没对这个冷嘲热讽的女人发火,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光头,难得吃瘪。把抓到的人扔进牢房后,就拽上丁丁气冲冲地走了。
“谢谢凌警官,欢迎下次再来!”扫黄组的弟兄们一字排开,站在门口,像迎宾小弟似的打招呼。他们开心得要飘了,因为抓住一个嫖客,就算扫黄的业绩,年终奖不用愁啦,哈哈哈!
丁丁哭丧着脸说:“老大,怎么会这样啊?我们已经按照韩容说的去做了,为什么抓到的都是真嫖客?难道野草魅力太大了吗?”
凌风的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手下方向盘一打,越野车像离弦箭一般冲向了韩容公寓的方向。
另一边,韩容正在看电视。午饭吃多了,有些消化不良。他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无聊的综艺,一边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