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点头,却带着一副更加小心而谨慎的表情离开。
许诺言瞥了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心下思忖: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就算气氛尴尬无话可说,还是可以谈谈佣人的事啊,怎么也要感谢他一下才对…顺便,问他何时回家。
……齐商端起杯子,停顿片刻,又放下。
“你们一定要这样死盯着我吗?”他莞尔一笑,看着对面的两位好友。
殷肆因为国内有事处理,已在“齐天城”停留了一阵子,而裘朗则是路过,顺道来看望他。
今天他心情不佳,本想找个地方清净地喝喝酒,却没想被这两个平时即便是想找都难以找到的人看个正着。
于是,他们三个就在他的私人茶室里…“对峙”了三个多小时了。
他想安静地喝酒,却总是碍于对面那四道明晃晃的视线。
实在静不下心来。
“齐商,你有什么麻烦事心烦事,都可以说出来给我们听听嘛…从来没见过你大白天的躲在茶室里喝酒,真是好奇怪的感觉啊!”裘朗干脆开口,嘴里叼着雪茄。
因为不好意思在这么幽然雅致的地方点燃,索性就那么一直叼着。
而与他并肩的殷肆,虽不像裘朗那样八卦,探寻追问个不停。
却也是一边静静喝茶,一边似有若无地关注着齐商的举动。
“都说了没什么。
你的担心才奇怪好不好?”齐商笑笑,看向杯中酒。
麻烦事自然没有。
他有很心烦么?好像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只不过是…突然提不起回家的勇气而已。
突然有些害怕,去面对家里那张单纯,敏感,又脆弱的脸。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失误过。
在许诺言面前,他向来将无懈可击,云淡风轻的姿态展示得很好。
也许她早就习惯了这样一个淡泊如水的丈夫了吧?所以,当他如今察觉自己内心深处黑暗情绪的爆满,处于即将决堤与崩溃的地步时,他不可以回家去。
不希望把不良的心情一并传染给她。
――许诺言并非是一个可以让他在失控之后,尽情发泄情绪的对象。
即便她很渴望他那样做,且在前几天的晚上也因此与他吵过架。
但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能。
在他心里,诺言即便经历过风浪,却仍是一朵娇柔的温室小花。
她可以抗负压力的程度很轻很浅。
而他也只想给她周全呵护,不想让她受到更多的风雨交加,就算那风浪来自他的内心,也不行。
所以,他只有等到心情绝对好转之后,才能回去笑对那一张关切的面孔。
告诉她,他没事,他很好。
敲击声拉回齐商纷乱的思绪,抬眸时看到殷肆将水晶杯推到他面前,手指正一下下敲着杯沿。
没开口,却是示意自己分些酒给他。
“对嘛!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们也不多问,直接陪你喝到挂好啦!”裘朗凑热闹,也跟着拎出空杯子。
“三个大男人躲在茶室痛饮――这才是真正的诡异。”齐商笑言,为好友倒酒。
心里则细微感动。
三人静默酌饮,齐商的手机突然响起。
拿起一看,他愣了愣。
然后深呼吸地闭了闭眼,将手机搁在耳边的那一刻,轻松到令人诧异的语调随之扬起。
“怎么了,诺言?”裘朗挑眉看住齐商那副完全与语气不相符合的黯淡表情,扭头又看了殷肆一眼。
后者却只是细细观察,露出一个默然笃定的神情后,便垂下眼眸,喝了口酒。
“抱歉,我这两天的确非常忙。
你呢,有没有吃好睡好?那两个照顾你的人,觉得习惯吗?”那一头似是简单的两句询问,齐商答得自如,“不用担心我,都说了很忙…刚刚开会结束,待会还有些事。
等忙完我就回去了…”电话很快挂断,裘朗贼兮兮的笑容齐商看得清楚。
“齐狐狸…原来你是跟小嫂子吵架了对吧?嘿嘿!你撒谎时居然面不改色哇!”齐商收好电话,端起杯子。
表情无异地跟他碰了一下。
“我的酒很贵,少废话,喝吧。”
“四处都找不到你,原来在这!”清亮的嗓音响起,茶室三人同时望向门口,看到踏进的倩影,裘朗很“流氓式”地吹了记口哨。
“找我有事?”齐商瞥了苏唯一眼,又转回头。
“没事就不能找你?”围坐吧台的另外两人,苏唯都认得,所以毫无生分。
她直接挨着齐商坐下,瞄了眼已经快喝光的酒,“你们三个倒是挺有闲情逸致。”“不如你也来凑一脚。”凡是有女人出现,裘朗总是难以抑制视线围着她们转。
说话间,也给苏唯拿出了一只杯子。
“谢谢,我还是算了。”苏唯干脆地推开酒杯,转而望向身边沉默的男人。
“怎么了你?”“没怎么。”齐商淡淡回应。
“骗谁?一脸‘苦不堪言’,最近‘齐天城’里没什么事,你看起来怎会那么累?”苏唯抬手,很自然而然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在外人看来,这是种很亲密的举动。
“嘿,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他怎会不累?”裘朗瞅着苏唯那只手,笑嘻嘻地推搡了下身边淡漠的殷肆。
而冰山男却全当没看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既然来了,也喝点吧?”齐商面色寻常,直接跳过裘朗那句意味深长。
拿起酒瓶为苏唯倒了些酒,并以此动作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她仍赖在他肩上的手。
“好吧!陪你们。”这一次苏唯落落大方,端杯就喝。
“喂!我刚才让你你怎么不喝?齐商一开口,你就这么痛快?!”裘朗不满地咋咋呼呼。
“因为…对我来说,齐商的酒才最好喝。”苏唯坦然一笑,这句出口,所有人都静默。
裘朗挑着眉看向齐商,见他似有若无地瞪了自己一眼。
――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嘛,谁晓得这女人说话会这么直白露骨?他瞪什么瞪。
……“他已经醉了,你还有完没完?”极少言语的殷肆终于开了腔。
拉住裘朗继续为大家倒酒的动作,视线冷漠掠过苏唯,最终落在齐商醉意已深的脸上。
做兄弟这么多年,还是头回看到他酒后呈现失态模样――倒是不像寻常酒鬼那样大呼小叫地撒酒疯。
可这幅样子,也已与他平时优雅自若的模样大相径庭:面红耳赤,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眼镜早已摘掉扔在一边。
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可细看之下,那表情实在黯然苦涩到让人不忍直视。
“还好啦,其实也没喝多少…这家伙心情不好,喝点就醉怪谁啊?呃!!”裘朗说着,很不文雅地打了个酒嗝。
“你们谁能告诉我,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苏唯喝得不多,虽然脸颊稍有发红,眼神却依然清醒,貌似不经意地问,实则一副很想知道内幕的样子。
而说着说着,不安分的手又抚上齐商的胳膊。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幸福,也各有各的不幸。
商的心事不相干的人再过努力也是无从解决,苏小姐又何必询问太多?”殷肆打断裘朗的实话实说,清冷的声音字字饱含深意。
果然看到苏唯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
他并非有意敌对苏唯,这个精明过头的女人更是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
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帮助好友隐瞒他不愿示人的内心。
谁都有秘密,谁都有不愿暴露众目之下的灰暗心绪。
之前苏唯还未出现,齐商的表现已是说明一切:那样苦闷无措,却仍是笑对众人关心的试探。
他人的情感事,是殷肆最最不愿沾染分毫的区域。
而阻挡苏唯,也或许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无聊的事,却十分必要。
他实在不想看到好友更伤神。
因为他很明白:但凡男女感情,不过就是“一男加上一女”。
情况再糟,也糟不过多掺和进来一个心怀不轨的“第三者”。
晚餐之后,是许诺言接受“育婴辅导”的时间。
佣人之一的陈阿姨,据说曾帮助过二十几位准妈妈迅速掌握育儿技巧,其间很多“独门秘诀”,还是连专业辅导班都不会教予的珍贵经验。
她很努力地边听边记,可是渐渐地,大脑开始放空。
怎么办?一直都在想着齐商。
几天不见,得知他最近很忙,连睡觉都要留在“齐天城”,怎么想都是克制不住地惦念。
加上他们分开前还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一次争执,她无论如何都稳不下心来专注学习。
“太太,对于未满月的小宝宝,我们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