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我们今天可不可以先暂停一下?”许诺言第N次走神之后,歉疚一笑,“我的心情有些乱,您讲什么都记不住。”“太太累了吗?”陈阿姨立刻合上本子,一脸关切。
“还好…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哦,好,那就先出去散个步吧,我陪你。”“不用了,我也走不远,别担心。”许诺言拿起皮包外套,很快出了家门。
其实,她是想去“齐天城”。
虽然下午的电话中,齐商语气无异,可她还是隐约感到他掩饰不住的低落情绪。
他还在生她的气吗?抑或工作真的很繁重让他困扰劳累?不管什么原因,她都想去看看他。
她很想他。
去往“齐天城”的途中,许诺言一直在考虑见到齐商后,要怎样才能顺利化解他们之间的那场不快。
手机在包中响了一声,短信提示音。
掏出翻开,发现是方远发来的短消息。
――本周之后我即离开,不知在那以前,还能否再见你一面。
许诺言静静地读着这条信息,一时不知怎样回复。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不是不清楚方远的心意。
只要面对面,他总会隐约对她流露出一种期待与暧昧。
她始终都装作不懂,或是刻意无视。
除非定期去看乐队演出,剩下的时间,她能不与他见面便不见面。
整颗心,即便有过伤痕,也曾有放弃的冲动,可时至如今却依然全部停留在齐商的身上。
所以,如果无法给出同等回报,她绝不能让方远报以任何注定落空的幻想。
可是话说回来,既然是临别之前,她太过刻意地避而不见似乎也说不过去。
总要为他送行一下吧?况且,他向来对她不薄。
反复思量中,车子已经驶进市区,再往前走就是“方圆娱乐”。
“麻烦您在前面那幢办公楼旁停下。”许诺言片刻犹豫,对司机说。
还是进去看一眼吧。
通常这个时间,方远都还没有离开公司。
如果能在这里与他聊天话别,总比私底下单独碰面的好。
“小姐不是要去‘齐天城’?”司机确定地问。
“先不去了,我就在这里下车。”许诺言透过车窗向上仰望,发现排练厅的那扇窗子透出了灯光。
是谁还在加班加点地排练?如果会是BloodRose,那么方远肯定也在。
笃定着,她下了车,走向“方圆娱乐”。
“饮酒大会”终是散场。
中途殷肆接到一通电话先行离开,裘朗负责帮助苏唯送齐商去休息。
用力将陷入昏沉的男人丢在床上,裘朗长吁了一口气。
“看不出这家伙还挺重的!”他抚着同样发昏的头,回头瞥了眼正为齐商脱鞋盖被子的女人,“老实说,我们是不是该把他送回家去?他醉成这样,总需要有人照顾。”“没关系,我照顾他。”苏唯头都没抬,“他喝了这么多酒不适合再折腾,先让他睡一觉再说。”“嘿嘿,”裘朗干笑,“我说,你是不是对他还有意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苏唯白了他一眼。
“何必装糊涂?谁都知道你们从前的那一段,说没感情谁会相信?不过,他如今早已是有家有室的人,妻子也正怀孕中,无论如何你都慢了一步。
也许这就叫做‘有缘无分’吧?”裘朗并不介意苏唯不善的脸色,依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苏小姐自身各方面条件都是上乘,再找个出众男人也绝非难事。
所以啊…”“…所以?”苏唯眯了眯眼,勉强忍住胸中怒气。
――这形态粗鲁,不懂何为礼节的男人以为他自己是谁,居然对她说三道四!不光是他,就连那个向来不爱理会他人是非的殷肆,之前都参了一脚说出些冷冰冰的话来惹她生气!她苏唯做什么事,归根结底,与他们何干?!“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还是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不至于,也不值得。”醉了面容未必醉了心。
眼前女人的不悦裘朗看得很清楚,知道自己的话刺中了她的痛处,也是效果显著地给了她一定的提醒。
他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
拍拍齐商昏睡的脸,见他连眼睛都没睁一下,就笑嘻嘻地朝门口走去。
――醉成那样,就算别人想对他做什么,他也“不行”了吧?既然如此,他也不便久留――那女人锐利的白眼,真叫人够受。
……门开了又关,留给苏唯的只有满室静默,及一个已然不知今夕何夕的醉男人。
她慢慢地坐上床沿,盯着齐商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心中愤闷。
“我和你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吗?”她如同自语般小声问道,伸手抚上齐商发烫的脸。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你分手?做得潇洒利落,最终却还要一人承受不甘。”“齐商,你告诉我…那个不起眼的女人,凭什么可以占有优秀的你?你明明就该属于我…我们才是最完美的一对!”掌心下的肌肤灼热潮湿。
酒力使然,齐商的额头颈间,都渗出了黏腻汗水。
或是感到那只不停抚摸脸颊的手,他轻微地蹙了蹙眉,不太舒服的样子。
无力的手挥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挥开,最终又颓然地落回原处。
“热吗?”苏唯问,自然是得不到回应。
她笃定着掀开被单,开始解齐商衬衫的纽扣。
“诺言…”寂静中,他唇际逸出的名字格外清楚,让苏唯蓦然停住手上动作。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清楚!现在辛苦照顾你的人可是我!”苏唯咬着牙说,使劲捏了下齐商的脸。
却见他吃痛中忽然就睁开了一双泛红的眼睛。
她一愣,马上松手,探身对上他迷离的瞳眸。
“看到了吧…是我在这里,而不是你的‘诺言’。”“…呕!”哪只她话音刚落,齐商猛地翻身,一张嘴就吐在了她身上。
推开排练厅的门,许诺言没有见到预期中热火朝天的排练情景,也没有看到方远。
偌大室内只有一个人。
鼓手Ken.她站在门口愣愣地盯着那个坐在架子鼓前的男人,与他视线相对,有些局促。
――那一晚在“齐天城”中,她代替无法演唱的莉莉登场,还记得后来Ken很莫名其妙地在演唱中改变了鼓点,给了她些难堪。
自那以后他们再无交谈。
她一直都想不通他为何要那样做。
“嗨,Ken,好久不见。”还是许诺言打破沉默,慢慢走入。
“怎么是你。”Ken向来寡言少语,开口说话也大都是平淡语调,没什么情感的样子。
“我恰巧路过,看到灯还亮着以为你们在排练,就上来看看…”许诺言怯怯一笑,“只是没想到只有你一人。”“乐队都散了,还排什么练。”Ken垂眸盯着鼓棒,脸色严肃。
“我听方远说,你们只是去国外学习一段时间而已,并不是真的散伙…BloodRose出道以来一直受欢迎,怎会散了呢?”听到他话中灰心的意味,许诺言连忙劝慰。
“有分别吗?”搁下鼓棒,Ken突然起身朝着许诺言走过来。
“你明白一个乐队被雪藏封埋之后意味着什么吗?”见她摇头,他撇撇嘴,“要么就是脱胎换骨,拿出相较于从前更完美的作品与状态。
要么就是被快节奏的音乐流行所淘汰,这个年代新乐队新曲风层出不穷,你以为方远会有多大的本事,能够让BloodRose一直保持常新状态?”这似乎是自打认识Ken以来,许诺言听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她抿着唇,不懂行内事,自然无从辩驳。
“可他…像是早已为乐队做下了长远计划…”回应她这一句的,是Ken似有若无的一记轻哼。
气氛顿时陷入诡异尴尬。
也许他们本就不该有这番交谈。
本来就不是关系熟络的好友,就连从前工作在一起时,都没什么话题可聊。
今天又为什么要发生这场谈论呢?――许诺言有些后悔地暗暗思忖。
“你…其实表面看着是个娇弱没用的女人,可骨子里,对自己还是蛮自信的吧?”岂料,静默中,Ken突然又冒出这一句来。
娇小可以,但是“没用”…他还真是够直白的。
许诺言抬眸看他,没有回应。
也不懂他这话到底出于何因。
“当你站在舞台上代替莉莉唱了那一首歌后,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想象如何彻底取代她这个人了吧?”Ken接下来的一句,却让许诺言蓦然怔住。
“…你在说什么?”好久她才出声,脸上一抹脆弱。
“一直以为,你是个全然无害的角色,却没想表面最单纯的实则内心最深沉。
从小小助理到乐队主唱,你算盘打得真精!”Ken丝毫不觉自己的话很伤人,“不过也不能怨你,是莉莉傻不懂防备。
本来性情直爽外露就不讨人欢心,就算有天被人取代也没人会同情…”“Ken!”许诺言终是被他惹毛,他这话越说越不是味,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说她欺负莉莉。
“那次我代她唱歌,不是因为她闹出了负面新闻受到影响无法唱下去了么?而且我即便站在台上,仍是以莉莉姐的身份而唱,又哪有想要取代她的意思?这些你也都清楚,又何必故意伤人?”她说着,情绪剧烈起伏,眼底有些泪光。
“呵,你就是用这种脆弱的,楚楚可怜的表情方远的吧?”Ken却轻蔑一笑,说出更尖锐的话。
“你怎能说出这种话?”许诺言胸中泛起一阵酸楚闷痛,却是眨了眨眼让自己坚强。
“不是这样吗?!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莉莉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样消沉?甚至连她唯一能够驾驭的演唱都无法顺利做好?你以为,那其中原因是什么?!”Ken的口气也逐渐激动起来。
“别告诉我你认为莉莉只是自身承受能力不足,受不了挫折,压不住场面。
你我…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她不过只想讨方远欢心,想被他看重,被他喜欢。
而你的出现…自从第一天起就已经打破了她的梦想。
你一步步看似不经意,却一直都在压抑着她愿望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