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景亲王府别苑。
燕怀瑾独坐书房盯着手中的密函发呆,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收好书信翻开摆在桌上的兵家常论。
“夫君。”
书房的大门被推开,着一席鹅黄软罗衣裳的女子款款而入,笑颜如花的看着他,“在忙公务么?”
“没有,闲着看点古籍增长些见识。”
傅念初端着参汤递到他面前,温言道:“今日晚膳我让厨子特意做了几样山中来的野味,你会留在府上的吧?”
燕怀瑾接过茶盅,歉意一笑,“有劳夫人,一会儿还要去见一位朋友,恐怕不能陪你用膳。”
“我看这几日你夜间出去的频率高了些,是要去见什么样的朋友?可是为燕家公务的事?”
“夫人多虑了,不过是很久未曾见面的朋友,这几日他回扬州,我去拜会他罢了。”
傅念初失落的点点头,不再挽留他。虽疑惑他每日傍晚出府,深夜才归来是为何,但也愿意选择相信他。只是今日午膳后去花园散步,偶然听见下人嚼舌根,说什么大公子定是外面有红颜了,毕竟大夫人有孕在身,夫妻之事耽搁许久,这男人素久了就会偷腥。
也不知那位红粉佳人是何方人也,竟能让他连着几日都守约见面。
出嫁便是妻为夫纲,傅念初虽有难言之隐,却不敢发作,她珍惜与燕怀瑾的夫妻缘分,就是他要纳妾她也不会说个不字,何况只是外面的露水情缘。
时辰一到傍晚,燕怀瑾准点离开,府上的丫鬟看着眼里不免有些同情傅念初。但一想和善可亲的
大公子没人伺候,又觉得释怀,毕竟寻常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都有个三妻四妾的,何况是燕家的男子。
府上众多猜忌并未传入燕怀瑾耳朵里,今日他如约再次来到天赐酒楼一号房,面色却比以往来的沉重。
他踟躇在门外,忍不住摇头叹息,伸出的手僵持着敲门的动作,却又迟迟未敲上去。
“我知道你来了,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声沙哑低沉的男音,伴着一阵接暗语般的咳嗽。燕怀瑾皱起眉头,推门而入。
“今日又是何事?”
雅致的酒间门窗紧闭,光线比外面暗了几分。背窗站立着一个身长九尺,威武高壮的男人,他双手负于身后,宛如一樽岿然不动的石像。
“我这连着几日按时来见你,总会被人怀疑的。”
男人闻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银质面具,难见其真容,面具下一双幽深暗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依然一言不发。
燕怀瑾站在门边,没有上去和他小聚的意思,即使桌上摆着一桌美味佳肴。
“那我就长话短说,我不想他回京,总觉得他会坏了我的大事。”
知道他口中的人指的是谁,燕怀瑾眉头一跳,心口一紧,厉声道:“你还想怎样?像之前那样去追杀他?你何其狠心,要知道他一直是最敬仰你的!”
男人沉吟一声,抚上脸庞的面具,自嘲一笑,“你以为我是真的要他死?不过是不想他步入我的后尘罢了,他若是伤着了,扛不了枪,拿不到刀,舞不动剑,或许还能安生。”
“可他作为燕家后人,掌管十万大军,是被世人称赞的沙场英雄,要他如废人一般活一辈子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男人摇摇头,惋惜道:“已经够了,死过太多人了,不值得。这个王朝不值得我们付出。”
“所以,你才计划了这些事?入府偷军机图,派人去刺杀他,为了调虎离山不惜和匈奴勾结,也要支走他!”
“我那是为他好,他若是知道真相必定会痛苦难以抉择,倒不如让他走的远远的。”
燕怀瑾不禁冷笑,“那么,秦家三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你费尽心机让她入宫,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她成为皇家的人,让二弟记恨当今圣上么!口口声声说不希望他掺和进来,却又暗地动他心爱的女子,你这是何意!”
男人沉默了小会儿,嘶哑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女人只会坏事,秦家那位不适合他。”
燕怀瑾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既觉得心寒又觉得心酸。如今的大魏各个矛盾日益尖锐,眼前这个男人是同他一起长大的至亲,一起保卫这片山河不被外族侵扰,如今这枚锋利的斧头已经成了悬在大魏头上的利器,稍不留神便要天翻地覆,使其保护了数十年的王朝成为过去。
“你…真的不会停手了吗?”
“不会,我意已决,这片山河需要易主。而我,能让鲜活的血液流淌在这万里河山,让它万古长青。”
燕怀瑾悲痛的看着他,明白自己劝诫不了他,便不再多费口舌。
或许如他所言,大魏的天真的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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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日归来,秦轻霜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性子活跃,也找不到能不能长久待宫里不出事。
若真像小舅舅说的那样,他放不下她自然会派人暗自留意她的情况,那他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要入宫的消息,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她趴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