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他了。
原来,燕倾澜还活着的消息,并非他一个人知晓。
“阿予,这不是你该有的反应。”见他默然征在原地,燕怀瑾顿感不对,“你…也早就知道了?”
他微微点头,眼眸里难以掩饰的悲伤。
“所以…你会选择放弃兵权,是因为知道他此次回来的目的,不愿与他为敌正面交锋?”
燕靖予深吸一口气,哀伤之情越发难掩,“大哥,你眼中的兄长与王叔是怎样的人?你眼中的燕家在朝堂又是怎样的角色?我一直以为,是景家亏欠咱们,我恨皇室的人,因为我记忆里的燕家军,绝不可能有谋逆之心。可现在,你看看,王叔死前确实私铸兵器意欲谋反,兄长也……”
是不是他错了,他高估了长辈在自己心中的伟岸形象,忘了他们也只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会有欲望和贪念。他的坚持一旦崩塌,会狼狈的无所适从,甚至不敢去面对秦轻霜认真的表情。害怕她知道燕家曾经的打算,她那么相信自己,相信王叔相信燕家,还不惜与皇上打赌。
“阿予,王叔之死,我曾一直以为真是秦家那丫头所害。后遇见倾澜,他逐一告知我事情的真相,我才知道这些的。王叔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打算很可疑。十年前他曾亲手斩杀了私铸兵器利刃的反贼,他那么不耻这事的人,又怎么会……”
燕昭平赤胆忠心,清正廉洁,为了大魏江山,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匈奴屡次来犯,他更是义不容辞,将军营当做自己的家,如若不然,也不会一生只有一个孩子。
这样的人,任谁都想象不到会做出那样的事。
“大哥,你告诉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叔铸造兵器是不是为了保护大魏,而非谋逆?”
燕怀瑾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大魏律法明确规定,除了皇帝手谕,外人不可私自铸兵器,违者一律按反贼处理。王叔怎会不知这些,却还明知故犯,这摆明了就是……
燕靖予吐出一口气,心里堵的慌,他如今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想再管,世人说他眷念富贵乡也好,说他不思进取也罢,总之他不愿再骑着战马驰骋在大魏的疆土之上。
燕家世代效忠皇室,如今也该歇歇了。连景逸墨都死盯着他,提防的那么紧,他又何必劳心费神。
“倘若…阿予,倘若皇上再次请求你上战场,你要怎么办?”
除了燕家,无人能短时间稳定沙场,攘内必先除外。可那片黄沙地,他再也不想踏入了。
燕靖予没有回话,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离去,燕怀瑾突然叫住他,“阿予,你知不知道,他与匈奴人勾结的。”
脑中灵光乍现,他突然明白匈奴为何在短短六日便举白旗投降。以粮草为谈和的理由,要走大批物资。时逢青州水患,国库正是空虚时,如此一来,战士便没了行军打仗的口粮。他们以为匈奴不会这么忘恩负义,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圈套。
只怕被打死那两名匈奴士兵也是事情预谋好的,只为找一个发兵的借口。伺机,先太子再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发动兵变,这样一来,饶是再精明的君主都会难以招架腹背受敌的困局。
难怪如此,他回京城时燕倾澜会下死手也不肯让他回来。可他低估了秦轻霜在他心中的位置,她
被暗地推向皇宫,想断了两人的情意,他好不容易喜欢的女子,怎么肯轻易拱手相让,所以他回来了。
这一步步精心策划的棋局可谓是密不透风,缜密的不露一丝马脚。除了他会不顾一切的回来。
“那…大哥认为我该如何做?”
他回头,看向身后紧皱眉头的燕怀瑾,满是落寞之色。是铁面无私,向着景家除掉自己兄长?还是倒戈做那个背信弃义之人,一同推翻大魏政权?无论哪边他都做不到,只能选择归隐,当做这一切都不曾知晓。
心中的信仰垮了,如何再铸造一个坚不可摧的围墙?他打小敬仰的王叔是逆贼,他一直崇拜的兄长与外族勾结,以此来祸乱江山。
他有些不懂了,迷惑着。像是化解不开的谜团,百思不得其解。
“阿予,大哥有愧。一直不知道你在做这样的挣扎。燕家继承人不好当,你的难处大哥理解。”
燕靖予苦涩一笑,转身消失在百草凋零的花园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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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不久,刚沐浴完躺在床上的秦轻霜正琢磨着翻墙来的某人,会在半柱香还是一炷香后来扰她清梦。门在此时被轻轻推开了,借着皎洁如雪的冬月,她能大致看到来人的轮廓。
他进门时夹带了几丝冬夜的凛冽,孤身一人出现在暗夜中,又有些寂寞的样子。秦轻霜不知为何,突然心疼起他来。
“我刚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坏习惯,不翻墙走正道。”
“等我娶了你,便能光明正大了。”
“嗯。光明正大走大门。”
他吃笑,回道:“光明正大的翻墙来,不必偷偷摸摸。”
秦轻霜……
燕靖予脱下外袍钻进被窝里一把搂住她,迷恋着她发间的清香,暖融融的触感由四肢遍布全身再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