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过后不久,三月下旬,吉日,宜嫁娶。
扬州城早早从严冬复苏过来,三月暖阳,春桃绽放;微风拂过,枝头吐绿。作为扬州权贵的燕家,再度迎来喜事。曾经的景亲王府,如今的镇北侯府,似乎一切都没变,似乎一切都在悄然变化。
庄严气派的朱红大门上贴对了双喜字,十里长街一夜间被挂上了大红灯笼。柔软的红地毯从镇北侯府一路铺到秦家,只为迎娶盛世红妆。
人逢喜事精神爽,作为新郎官的燕小侯爷整宿没合眼,精气神依旧十足。白枭从破晓时分忙碌到现在,双腿都快跑断了,直呼成亲是件妥妥的体力活。
辰时未到,燕靖予便按捺不住等待,骑上高头大马,叫上大红喜轿已经朝着秦府奔去。白枭跟在后面不停的提醒速度不宜太快,说是吉时未到。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半个扬州城,外面喧嚣热闹。秦府霜华居,一席大红喜服的秦轻霜正靠在竹椅上喘息。这喜服太过厚重,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实,已经叫她闷热难耐。
“娘,您这喜服怎么设计的,可沉了。”
吴氏手拿着青木梳替她梳理齐腰青丝,一脸慈爱:“这衣服啊娘准备了好久,先前你差点嫁给昭…的时候,虽说是续弦,可到头来老王妃只给你侧妃的名号,那不还是妾室,非正室夫人嘛,这袍子便用不上。如今你能穿上,为娘也算是了却了此生心愿。”
秦轻霜拉过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噘着嘴快要哭了,“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在燕家受了委屈没娘在身边可怎么办。”
“胡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里舍得。只要你乐意回来,你就依然是娘的乖女儿,一辈子都是。”吴氏诓着她的后背,既心疼又不舍,她的霜霜总算没有步入她的后尘,虽然嫁了可也隔得不远。嫁的也是全扬州城最拔尖的青年才俊,不知比自己强上多少倍。
“夫人,小姐!侯爷来了!”
“来就来呗,让他再等等,我想跟我娘多说说话。”
吴氏忍不住啐了她一口,笑骂道:“昨夜说了那么久还不够?那房檐上的猫儿都跳脚了。”
秦轻霜闷声笑起来,知道她口中说的猫儿是谁。嫁人前一天新娘子得和家母或是胞姐同眠,昨夜和吴氏谈心一夜,半夜翻墙来的某人爬窗边冻了一宿。她虽心疼又觉得那人有些无赖,不过一晚上就等不得了?
“等了等了,这吉时都到了,吴舅爷才让花轿落地的。”
“好了,你以后也别老为难人家,男人一样需要哄的,你看看你爹那怂样。”
秦轻霜乐的笑弯腰,嘴上说的不乐意,心里还是担心一晚没合眼的某个人会不会累到。便在喜子和挽香的搀扶下出了闺阁。
她盖着盖头,看不清路,刚下台阶只见面前多了双男人的脚,那人似在哽咽,吸吸鼻子不舍道:“大侄女,舅舅来背你上花轿了。日后嫁了人舅舅想背也背不了。”
她在盖头下笑红了眼,湿了眼眶,轻轻嗯了声,“好,让舅舅背。”原本说定是要秦云穆来效劳,可他公务繁忙,就连秦凝雪的喜事也没能赶上,又何况是她。
吴之遥小心翼翼的将她背起,迈着极沉的步子,一步三回头往她的闺阁小院看去。
“舅舅,是不是很沉?”
“没,我大侄女儿轻盈着呢。”就是很不舍,总觉得自己一直宝贝的小东西被拿去白给了人家似的,难过总是有的。
府门外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秦府的家丁正忙着派送喜饼。燕靖予早下了马,含笑看着吴之遥将秦轻霜背出来。
到了花轿旁,吴氏才忍不住泪水哭了出来,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女儿就在几条大街不远的地方,时常都能回来,没必要在大喜的日子哭,可看着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被别人牵走时,还是忍不住泪目了。
不光是她,连吴之遥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楞是将秦轻霜箍在背上不肯下来。
燕靖予咳嗽几声,好言劝道:“舅舅,您该放手了,莫要耽误了良辰吉时。”
秦轻霜被他搂的紧也不太好受,又听到他小声的啜泣,又是感动又是心酸。“舅舅,日后我常去京城探望你好不好?”
吴之遥不说话,不肯放她下来,而是直接将她背进了花轿才出来,他的大侄女儿还是嫁人了。
“之遥啊,快快下来,难不成你要和霜霜一起挤进花轿去到燕家吗?”
秦胥轩还算淡定,只是对于吴之遥这种慈母似的的关怀有些头疼,见他不听劝,迎亲队伍愣着又不好起轿,才又暗自推了推吴氏。
“阿遥,快下来吧。”
吴之遥这才抹了把眼泪,可怜巴巴的下了花轿。
大红喜轿离地的瞬间,花式哭泣的姐弟两手挽手哭的伤心不已。秦胥轩扶额,好一阵哭笑不得。
喧嚷的锣鼓声响彻了整个扬州城,街头巷尾的百姓聚在一起笑谈几句,“听说了吧,这秦家三小姐生的可是倾国倾城的样貌,没嫁成昭平王爷,却嫁给了燕家现任家主,燕家小侯爷。”
“我还听说,证婚人就是皇上。”
“说的是啊,当今皇上亲临燕府,专程来为燕秦两家证婚呢。那老王妃是不喜秦家三小姐的,也是抹不开面子,不得已同意这门亲事。”
众说纷纭,燕府高堂之上。一身明黄常服的景逸墨,确实如百姓传闻那般,端坐在高位。另一侧是仪态端庄,满头华发的老王妃。
“桂嬷嬷,去看看花轿来了没,这都什么时辰了。”
“奴婢这就去看看。”
老王妃侧身对身旁年轻的皇帝淡然一笑,昨日接到新帝临府的消息她也吃惊不小。心道秦轻霜这丫头确实厉害,居然能搬动皇上这个靠山,有当今圣上证婚,她日后便是要拿捏那小丫头片子也得想想清楚。
宫廷之变她已经明了,他的孙儿没死,虽说是因燕倾澜造反才间接害死了昭平王爷。可习惯作祟,依然无法一时改变对秦轻霜的态度。
“新人到了!”老管家高喝一声,顺着声音看去,见大门外簇拥进来一群人,众星捧月处是两个紧紧牵在一起的小年轻。
老王妃微皱眉头,立马给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红绸去哪儿了,怎么直接牵上了,没规没矩。”
“朕到觉得不拘小节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