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夏红唇微微开阖,一双好看的银眸之中闪烁着什么。
万相神树之内,陈言一直走进万相灵液的最深处,进入一个从潭底多出来的木道。
绕着木道先是向下,然后又是歪歪扭扭的绕了很久,传自耳畔的呓语声也越来越嘈杂。
到了最后,竟是直接走出了万相神树的根部,来到了地底深处。
一直到现在。
那无尽的呓语声让我千万人在陈言的耳畔嘶鸣,在大脑震荡一般。
即使陈言意志强大,此刻也难以承受。
幽暗的地下溶洞之内,尽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的青色冤魂,仿若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诡异森林。
那一道道半透明的身躯不断的堆叠在一块,扭曲着,挣扎着。
这些冤魂,或残缺不全,或肢体扭曲,却都散发着幽幽的青色微光。
这是一个夸张的场景。
这个溶洞并不大,但堆叠在此地的冤魂却好似多达千万道。
互相交融,交叉,重叠在一起。
直到某一刻,那堆叠在一起的脑袋齐齐扭动着,向着陈言看来。
无尽的怨念化作无形的潮水向着陈言扑杀而来。
无数道幻象就这么冲入陈言的脑海深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万相岛上,有年迈的渔民在捕鱼,有小孩在上课,有工人在举起手中的斧子。
紧接着,高空之上,一道伟岸的身影忽然出现了。
“卫明神将!”
“夏未泯!”
“神将大人!”
大地之上,生灵们抬起脑袋,崇敬的看向那出现的强大存在。
世人敬爱他,小孩崇拜他,青年视他为自身偶像。
夏氏神将,万相岛一域总长。
夏未泯。
但就在一道道热烈的目光之下。
高空之上的人影手中多出一柄盘龙的长枪,然后一劈而下。
轰隆!
地脉崩碎,无数生灵的肉身碎灭,血雾沾染着爆裂的碎石尘土向着四周飞溅开来。
那一个个崇拜他的人们,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
“为什么,为什么啊?”
有老人抱着怀中被飞来的碎石刺穿脑袋的孙子尸体,怔愣着,口齿不清的看向高空。
他的回答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随着漫天的枪光落下,随着人生最后一次体验到的剧痛,他的身体彻底爆开。
但老人没有彻底死亡。
他的肉身破灭,但神魂却是还活着,但是浅薄到了极点,如同透明的一般。
轰隆隆!
整座万相岛都在发生灭世之灾。
那万相岛中心,那一株参天的万相神树开始震荡,无数青叶开始簌簌颤动,一滴滴血色的汁液自树叶之上透出,如暴雨一般的洒落大地。
万相神树在泣血,在无声的痛哭。
一道道无形的能量自它那遮天的华盖之上缓缓浮现,洒落整座万相岛。
这是念力能量。
人,生而便有神魂。
神魂,便是念力。
但要成为念力武者,却需要极为痛苦的磨炼。
所以,寻常人死后,那浅薄的神魂念力也会悄然散去。
但万相岛生灵陨灭的这一天,因为万相神树的泣血。
无尽的念力能量浸入这些被瞬间灭杀的生灵体内,令他们那即将散去的念力保存了下来。
就这样。
这一位死去的老人在死后,念力留存。
但这是绝望的。
他看到马路另一边牵着孙女的老伴,瞬息之间肉身爆成血雾,含着棒棒糖的孙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被直面砸来的巨石砸成了两半。
“疼!”
“好疼啊!!”
他听到孙女的痛哭声,他茫然的看着四周。
一道道惊慌的惨叫声响起。
大地碎灭,生灵涂炭。
一道道浅薄的念力神魂在万相神树的怜悯之下诞生了。
但这是千万人的陨落,万相神树再强大,也无法彻底给予所有人念力长存。
于是。
一个个畸形的,扭曲的,浅薄的念力神魂出现了。
他们惨叫着,痛苦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朋手足全部在灾害之中成为碎肉。
然后,变成了与他们一样扭曲着的神魂。
“畜生啊,畜生!”
“夏未泯!”
百万道,千万道扭曲的念力神魂嘶吼出声。
他们死了,但神魂还活着。
但……
恶意爆发了!
千万人身死,整座万相岛爆发出无尽的恶意。
这恶意,就像是附骨之蛆一般。
浅薄的念力神魂浸泡在其内,就好像被丢进了油锅一般,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疼痛。
千万道念力神魂,跑向万相神树。
他们渴求万相神树的帮助。
可是。
他们发现了万相蚂蚁,那密密麻麻的万相蚂蚁可以啃食他们,可以肆意的灭杀他们。
他们只能逃入地下,靠着万相神树溢散出来的浅薄念力能量苟延残喘。
日夜嘶吼,日夜煎熬。
那恐怖的恶意无处不在,即使是在万相神树之下,也可以到来。
千万道神魂,被无时不刻的炮烙,煎炸。
若是痛苦没有期限,那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的神志开始被扭曲,记忆在缓缓消失,要彻底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了。
仅仅是三四天的时间。
一道道凄厉嘶吼的神魂,在最后的绝望下走向恶意黑雾,彻底被腐蚀,消散。
但还有一些,在坚持。
他们等待着,大夏来人,救助他们。
终于有一天,夏氏来人了。
可那人根本没发现他们。
千万念力灵魂在嘶吼,但一旦走出地底,便立即会被外界的恶意所彻底腐蚀,彻底消失不见。
当人们发现,自己死了比活着好的时候。
癫狂降临了。
来自恶意的彻底侵蚀到来,神志被扭曲,记忆被腐蚀。
他们无法分清,自己以前是生灵,自己以前可以安居乐业。
忘记了生灵其实根本不需要承受痛苦,生灵有权利在无尽的痛苦之中,走向灭亡。
忘记了既然无法解决痛苦,便唯有解决生命。
一道道残破的神魂开始交融,开始折叠,不断嘶吼,不断遭遇无数的痛苦。
不断的,变成生命的另一个形态。
他们不断的呓语,不断的哀鸣,没有挣扎,也从未习惯。
一直到现在,一个戴着面具的青年,走来此地。
无数道残魂的怨念就这么冲入陈言的脑海。
这是一场无尽的灾难。
尤其是。
这个青年,是一个可以感受他人情绪的意志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