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无数道冤魂的嘶吼,便成了属于此刻陈言的灾难。
“哈哈哈哈!”
似是癫狂的笑声自陈言的口中爆出,他扬起脑袋,面具下的双眸都在剧烈震颤。
痛苦啊!
难以描述的痛苦,难以描述的情绪叠加。
叠加,不断的叠加。
这个世界有很多种死亡方式,也有无数种痛苦的方式。
明明陈言早已从林一的记忆阵盘之内看到过这些了。
但林一的情绪,如何能与这些冤魂的相提并论?
陈言的意志何等强大。
但此刻,也难以承受了。
他忽然发现,逆转生死,与清晰的感受生命之痛相比,简直不足为道。
生命与死亡之间,有着无数道桥梁。
而痛苦,才是那死亡所渴望的最长的桥梁。
陈言的身体都在轻颤,他难以走出这般浓烈的怨念。
或许,他在吸收万相灵液之时,听到那无数道呓语之时,便已经猜到会是这般了。
但他还是来了。
莫名的联系在他与这无数道冤魂之间从未断绝。
那是一种名为赤心的东西。
所以,他痛苦无比。
此刻的他,好像不再是陈言,而是那一个个遭遇了无数痛苦的冤魂在世。
他在诉说着他们,或是自己的言语。
“我为什么会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
“为什么要让我一次次的经历这些,看到这些?”
他抬起脑袋,眼里都浮现着茫然。
“哪怕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也不该如此对待我。”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外界。
一直通过传音阵盘倾听着的陆见夏,神色变化着。
冰意,原来也会迷茫,也会痛苦。
原来,这个二十一岁的青年,在面对必死的结局之时,也会如此挣扎。
陆见夏默然了,她没有小瞧冰意。
反倒是,心中掀起无数道波澜。
冰意,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会痛苦,也会茫然。
身为宇主之子,享受了无尽的荣耀,但却在此地遭遇了如此危机。
对方,重伤了,被恶意损伤了资质,看不到未来。
冰意有血有肉,对自己太过残忍,对自己太过苛刻。
他如今会这样,不怪自身,是他人错了。
陆见夏感觉自己第一次认清了冰意。
她静静的听着冰意的声音。
“天将降大任?大任何须天降之?
将大任于我自身的,是我自己!
世界从来都不存在所谓的真理,如果真的存在,何至于如此?”
冰意声音低沉的开口,好似自己在与自己对战,自己在与自己论道真理。
陆见夏红唇紧抿,但却下一刻神情瞬变。
“向天地言我命,立万道树我心,破古神之囚锁,斩世人之不公!”
一道低沉、沙哑,又好似充满了无尽力量的声音就如此响起了。
“向天地言我命,立万道树我心,破古神之囚锁,斩世人之不公!”
“向天地言我命,立……”
这声音变得时断时续,时而变得萎靡,时而变得强硬。
如九天之神雷,忽然自陆见夏的心底深处彻底炸响,轰隆不断。
“破古神之囚锁,斩世人之不公!”
声音煌煌!
陆见夏双眸睁大,只觉得这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充满了排山倒海的气势,重重的轰击着她的所有感官。
被莫名的震撼,被莫名的醍醐灌顶。
所以,你灭宫家,灭落家,当着陈氏之人的面,诛杀陈尤衣。
都是因为如此吗?
你身为宇主之子,无尽高贵,却依旧要破境而上,也是因为如此吗?
你要破古神之囚锁,这是世间所有强者都不敢说的话。
你要斩世人之不公,所以在你的眼里,大夏的生灵是人,五族的生灵也是人。
所以,当你看到陈尤衣那般残害生灵之时,你也要不顾一切的去站到陈氏的另一边吗?
陆见夏的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她坐不住了。
她心中高贵,但那冰意屡次不识她的好意,屡次令她变成那个自以为是的低贱之人。
她虽是同情,也很气愤。
但当冰意说出这一句话之后,好像一切都在变化。
她倏然起身,向着万相神树飞去了。
她的身旁,陈炁几人面色微变。
陈炁冷漠一声,马上就是冰意的死期了。
他又何必在意这些?
“第一次见到陆氏小公主如此啊。”池寻笑着开口,意有所指。
“已经有婚约了,陆见夏对冰意也明显有好感。”
姬骇亦开口,他扫向陈炁。
陈氏不可能原谅冰意,陈炁没亲手诛杀冰意,反倒是申请五族法,其实已经够婉约了。
但这五族法对冰意来说简直就是长期折磨。
反正,在很多人眼里,冰意现在是真的惨。
宇主除却最开始的出面后,便也没出面过了。
万相神树之内。
陆见夏却是惊了。
她看着溢散宝气的灵潭和一只只万相蚂蚁,她瞬间一怔。
她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原来冰意之前一直都在装,原来早就找到了大机缘。
陆见夏有些生气,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耳畔,冰意的呢喃还在响起着。
面对即将到来的陈言仿冒品,冰意就算获得了大机缘,好像也走入了绝境。
陆见夏不打算插手,她只想远远的感知一下。
感知一下,此刻的冰意到底是什么状态。
到底是怎样的心态,才会说出那般令她震撼难言的话。
她见过太多的天骄之辈,文人骚客。
陆州之文化几乎是碾压大夏,但也从未有人能说出这般的话。
这般大胆妄为,又这般透露着骇人的痛苦的话。
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冰意必定走上一条难以想象的艰难道路。
陆见夏好奇,那滚滚的好奇情绪,宛若冲上云霄。
她潜入灵潭之内,渐渐的蹙起眉头,听到了模糊的呓语。
随着她不断的坠落,那无数道呓语之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骇人。
这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冲脑海深处的灵魂攻击,带着无尽的怨念。
陆见夏眉头竖起,她的心里诞生出一丝不祥之感,这使得她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快速起来。
呓语越来越恐怖了,恐怖到某一点,她脚步顿住,竟是不敢再度下去了。
她明显的感知到了浓郁的危险,面色一变再变。
难道冰意根本不是在因为自己的未来而绝望。
而是……在面临这些呓语?
她还身处于灵潭之中,不断的感知。
冰意不能继续坠入下方吧,越靠近下方,那呓语越恐怖。
冰意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