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白悦棠正在给母亲煎药,有个伙计匆忙冲进医馆,向众人宣布了个爆炸性的消息:“王季杀妻被抓了!”
他这一嗓子引起极大轰动,大家纷纷围上前问东问西,白悦棠也挤了过去:“你听谁说的?王季杀谁也不可能杀李陶啊。”
伙计见他存疑,口气不善道:“不信你自己看去,他家门口的捕快应该还没撤!”
人命关天,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白悦棠把手中蒲扇塞给旁边人,嘱托道:“我炉子上还热着药,辛苦你煎好送到我娘屋里,记住一定要小火慢煎,我去去就回!多谢兄弟!”
不等对方同意,他一溜烟跑没影了,剩下伙计们面面相觑。
*****
北城,王家小院外。
稀稀拉拉的雨从昨晚开始就没停过,街上纸伞与斗笠连成片,狭窄的巷中人潮涌动,等白悦棠赶到时已经人满为患了。
“闪开都闪开!”一声断喝由院内传来,挤在门口的乡民纷纷退开,让出条不宽的路。
白悦棠踮起脚尖,视线越过面前一颗颗攒动的脑袋,他看见两个身着官衣的捕快走在最前方,吆五喝六地驱赶人群,后面还跟着两个同僚,一左一右押着当中的犯人,也就是王季,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傀儡,魂都被抽走了似的,要是没人架着他,估计能直接瘫在地上。
白悦棠不相信这对恩爱夫妻会反目,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正要冲出去问个明白,忽然有只手扣在肩上,起先以为有人要与自己攀谈,才回过头去,便对上双漂亮的眼睛,左眼尾一滴泪痣分外熟悉。
“陆兄!”见到陆夜黎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白悦棠有着说不出的惊喜。
陆夜黎压下斗笠,低语道:“别冲动,想救他就跟我来。”抛出这么一句,他收回手,逆着人群离开。
现在情况未明,贸然出去确实欠妥,何况官府办事,自己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人带走,思虑再三,白悦棠决定跟过去看看。
反复确认四下无人后,陆夜黎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停住脚。
“你怎么会到涣江来,那天从府衙出来还顺利吗?”白悦棠迫不及待问道。
陆夜黎看上去云淡风轻:“嗯,一切顺利。”
白悦棠稍稍放下心来:“幸好你没事。”
“刚刚被抓的人与你熟识?”
“他总照顾我,像兄长一样。”
“听说他杀害妻子,被邻居发现报了官。”
白悦棠不由得皱起眉:“我不信,肯定有什么误会!王兄他… …”
“嘘!”他们正说着话,陆夜黎突然脱下披风团成一团,连同斗笠一并抛到屋顶。
白悦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身体便被推到墙上,接着耳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是陆夜黎把右手撑在自己身后的石壁上。
白悦棠正想推开他,下一刻,面前的男人突然俯下身来,眼看着他的脸一点点靠近,白悦棠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他居然会有被男人调戏的一天!因为过于震惊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只下意识抿紧嘴唇,誓死保护自己的贞洁。
然而陆夜黎只是抵住他的额头,别说嘴了,连鼻尖都没有碰到:“把手搭我肩上。”
“啊?”
白悦棠还在出神,陆夜黎似乎怕他误会,小声解释:“有人跟踪我。”
“哦。”白悦棠呆呆应了一声,赶忙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近在咫尺的鼻息搔得皮肤痒痒的。
陆夜黎的眼睛一直扫着巷口,直到确认异常气息消失,这才直起身子,看向还在发愣的白悦棠:“吓到你了?抱歉。”
原来他是为了骗过跟踪者,白悦棠不禁笑出声来:“你可吓我一跳,刚才还以为你看上我了。”
陆夜黎勾起唇角浅笑道:“你的反应比我想象得大。”
白悦棠脸上有些尴尬,赶忙转移话题:“对了,什么人跟踪你?”
“不知道,不久前才发现的。”
“陈公子的人?”
“也许吧。”陆夜黎恢复正色,“先不说这个,当务之急是弄清你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有法子了?”
“先验尸。”
时至午夜,雨后初霁。
几个捕快留在案发现场把守,小院已被贴上封条。
两人从后院竹林潜入王家,翻窗来到二楼卧房。
在确认窗户关严后,陆夜黎驱动萤石照明,床上盖着一方白布,下面是凸出的人形,白悦棠咬咬牙,拽住布的一角慢慢掀开,李陶面无血色的脸露了出来。
几天前还为自己疗伤的人如今变成冰凉的尸体,他从心底里不愿接受残酷的事实,双手颤抖着僵在半空。
陆夜黎见他杵在原地发怔,体贴地接过他手上的布:“白公子若是身体不适,先到楼下休息吧。”
白悦棠知道他误会自己临阵胆怯,眨巴两下眼睛,逼迫自己放下多余的思绪:“… …我没事,就是血腥味太大。”
陆夜黎看出他在逞强,但本人决心坚持,他也没理由劝解。
待白布完整揭开,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死者左胸口插着的匕首上。
陆夜黎仔细观察后觉得伤口很是奇怪,照理说心脏被刺中,不仅出血量大且血会呈喷溅状,然而这具尸体只是平缓地流出少量血液,因此他得出结论:“这把刀是在人死后一段时间补上去的。”
他接着翻看死者的眼皮,又捏住她两腮查看舌头:“死因排除中毒和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