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烦，抬头便看到明镜水月。

那里睡着苏奈，记忆中这个清秀的小姑娘曾是这世上对我最好之人。

我至今仍记得她一颦一笑。

记得她总是会追在我身后，甜甜的唤我一声“筠哥哥。”记得她在清天峰上为救我而死，记得叶棠瑛的那一剑，直刺心间。

若不是苏奈，我早就死在了五年前的清天峰上。

我万万没想到，我一直欢喜的好师尊，却一心要我死。

那日，我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看见叶棠瑛缓缓向我走来，仍是我初见他时的那一袭白衣，于人群之间显得格外刺眼。

“叶师尊，求求您看在沈钰筠是您徒弟的份上饶他一命吧。”苏奈冲上去挡住了叶棠瑛。

“滚开。”叶棠瑛一掌推开苏奈，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可曾后悔？”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感。

“我沈钰筠做的桩桩件件不过是遵从内心，从不后悔。”我昂着头看向他，告诉自己此时绝不能低头。

越来越多的血从嘴边流出，用手擦却怎么也擦不尽。

我想我此刻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冥顽不灵，一意孤行。”叶棠瑛看了我一眼，转身的一瞬间我看见他皱了下眉头。

“沈钰筠是我叶棠瑛的徒弟，如今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人人得而诛之。即日起，沈钰筠不再是我玄镜山的弟子，各位日后遇见，不必手下留情。”

又转身对我说道，“我废你修为让你不得在危祸天下，沈钰筠，为师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

你怎么说的出口。

“叶棠瑛，你最好今天把我弄死，等我缓过劲来，我第一个要你死。”

杀了我，叶棠瑛，你明知道修为对我何其重要，你废我修为还不如杀了我。

我心里默念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就在一瞬间，苏奈忽的冲出来挡在我的身前，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脱了线的木偶直直向后倒去。

我听见叶棠瑛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你所愿。”

往后几年，每每想起此事，心都会像针扎一样疼。

叶棠瑛对我，是动过杀念的。

待我回过神来已走进明镜水月，苏奈安静的躺在石棺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用自身灵力维系着苏奈尸身不腐，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苏奈，杀人偿命，我该送他去陪你的。”我摸着石棺喃喃道，

“可你知道，他欠你的，更欠我的，我不能让他这么痛快的死去。”

“你再等等，很快，我很快就会下去找你。”

别担心，我也会送叶棠瑛去见你。

即便到了阎罗殿，我也要叶棠瑛跟着我。活着他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

我要让他生生世世都不得离开我。

“你安心睡着，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我走出明镜水月，风夹着雨向我吹来，一时竟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钰筠，你不要命了么！三岁小孩子吗，淋什么雨。”行曳打着伞追过来。

我放缓了脚步等他追上。行曳一边将伞递给我，一边嘟囔着，

“封阳说你近来咳嗽越来越厉害，有了咳血的迹象。我给你的药一定要按时吃着，虽不能治愈，但也能拖上一阵。”

行曳是我的好友兼郎中，虽然总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啰嗦嗦让我头疼，好歹也算是我在这世上屈指可数的知心老友。

“沈钰筠，你真不打算告诉他吗？”行曳问道。

要告诉他吗？

没那个必要。

我摇摇头。

“沈钰筠，有些话一定要趁早说，别等到最后后悔。”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我不想，我对叶棠瑛早没什么好说的了。

回去后没多久我便发起了高烧，迷糊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