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连辛将右手伸进了怀中,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会儿,接着从风衣的内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用碎布片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这是……”
顾觞刚开口,连辛就将那东西递到了他面前:“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我希望你能,不,你一定要把这块东西贴身带好,千万不能弄丢。”
话音落下的时候,顾觞刚好翻开了最后一层遮挡物,一块明晃晃的东西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定睛一看,这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竟然只是一块镜子的碎片。
“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也感兴趣了?”顾觞伸手取出了那块碎片,举到了半空中左右端详着,嘴角微微下弯,颇有一种被对方耍了的感觉。
连辛并没有理会对方话语中的调侃,脸上竟是一副认真到过分的表情,与顾觞的神情放在一起对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你当我喜欢收破烂也好,当我癖好特殊也罢,总之你一定要把这块东西贴身带好。”
闻言,顾觞终于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捏着碎片的手下意识地用了一下力,而另一只手则使劲儿擦着眼角:“够了,连辛你这幅样子……噗,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他说着,又前俯后仰地笑了一阵,这才渐渐收敛起了那过于夸张的笑意,只在脸上留了一抹玩味,耸了耸肩半调侃半认真地开口道:“要是我不愿意收,你打算怎么办?”
“跪下来求你收下。”
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顾觞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错愕,但也仅仅是一瞬那丝错愕就在他的面上消失的无隐无踪,快得仿佛它从未在他的脸上出现过。
“得了吧,听你拜托我就已经很受不了了。看你给我下跪?我怕我会笑得从白塔上掉下去。”说着,他再次举起了那块碎片,唇角依旧斜勾着,可脸上的那抹玩味已然淡了下去,“不过区区一块碎片,我还能怕它不成?看你这样可怜,我收下便是。”
“多谢顾大公子垂怜。”连辛弯起了眉眼,双手抱拳像模像样地作了一揖,顺着对方的语境极为自然地调侃道。
不过一句话的时间,那个玩世不恭的仅属于黑夜的连辛又回来了,看他眉眼弯弯,一脸怡然,哪里还有半分方才认真时的影子?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在白亮的冷光无法照拂到的侧影中,连辛的眉头依旧微微地蹙着,不曾舒展,就如同他身侧的阴影一般沉郁而凝滞,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不肯散去。
“看惯了你脸上形形色/色的假面,还真不习惯看到皮子底下的那层东西。”顾觞看着眼前的人嗤笑了一声,接着整个人都微微向后仰去,看起来极为懒散,却意外地给人一种超然闲适的感觉。
“聪明人应该知道,这种话与其点破,倒不如烂在肚子里。”连辛也学着顾觞的样子向后仰着,神情慵懒,却无论如何都没能有对方那种闲适的感觉,过了片刻他便摇了摇头,又重新换回了原来的坐姿,这才觉得舒服些。
“自诩聪明的人,往往容易反被聪明误。”顾觞说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镜面碎片,镜外的他斜挑着眉,镜里的他也斜挑着眉,那抹殷/红依旧牢牢地沁在他的眉梢处,张扬得很。
可顾觞并不喜欢这道痕迹,总觉得它看起来妖异非常,于是他皱了皱眉,将碎片在手中轻抛着,以此来缓解心中的不快。
连辛正准备反驳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却只感觉一阵诡谲的寒光在眼前闪过。
电光火石间,变故陡生。
只见顾觞伸手去接那块碎片时,手上一个拿捏不稳,碎片参差的边缘就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留下了一道狭长而狰狞的伤口。
起初那伤口是泛白的,白森森的皮肉直接撕裂的状态看起来十分诡异。接着有血色从整条伤口上陆陆续续地洇了出来,直到某一个瞬间,不知是身体里的哪个闸门忽然开了,血液就争先恐后地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碎片已经被顾觞转移到了右手上,此时的他五指展开半举起左手,那无名指上的血液就顺着他的手指淌到了他的手掌上,又顺着他的手掌淌到了他的小臂内侧,在上面留下了一条笔直的血痕后,“啪嗒”一声落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