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秀的哭声凄厉刺耳。

空依闭上双眼，定了定神。

她猛地睁大眼睛，大声对自己说：“好吧！我相信你是空秀！我来救你！”

隔着河救一只恶鬼，谈何容易？

空依不会游水，面对阔逾数丈的大河，她怎能过得去？

她沿着河岸飞快地来回跑了一遍，发现河上没有任何桥梁，也不见一叶小舟。她想趟过河去。先试一试深浅，却发现河水极深，一过河沿就立马变得无底，仿佛悬崖一般。她扔了块石头，石头上带起一根绒草。河面打起小小的旋儿，石头沉了，绒草也沉了。

空依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她看见了自己从厨房里端出来的那盘野菜豆腐丸子。菜已经凉了，芡汁惨淡地淋漓在丸子上，好像白纱布里渗出的血迹。

有办法了！

空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徒手拿起一个丸子。芡汁像玻璃般附着在丸子表面，轻轻一剥就剥开了。空依左手举着丸子，右手在丸子上摸索着，摸到一个小小的野菜梗，用力一抽，居然就像抽毛线般抽出了一条又细又白的“丸子线”来！

核桃大小的丸子在掌心滴溜溜直转，细长的白线越抽越长，渐渐在草地上堆积起来。一个丸子抽完了，空依继续抽第二条“丸子线”。不一会儿，一盘丸子悉数抽光，地上堆起了高高一团白线，上面星星点点的绿斑则是野菜末。

空依将所有的线头捋齐整，搓成双绞股，打了个结。她用力拽了拽，感觉颇为结实，便在一端绑块石头，另一端缠在左手腕上，右手抡起石头甩了甩，就听得“嗖”的一声，那石头恰恰好落在恶鬼身旁三四尺远的地方。

恶鬼大喜，伸展长长的手臂，吃力地将那石头勾到手中。

“准备好了么？我要用力拉了！”空依大声喊道。

恶鬼用力点头，将丸子线在手腕上重重缠绕几圈，又将石头紧紧抱在胸前。

空依转过身去，将线绳背在肩上，待绷紧了，大喝一声，用力向前走去。

好沉啊！

空依的小脸涨得通红，肩背上线绳所勒之处痛得仿佛要绽裂开。可她始终埋着头吃力地一步一步挪着小小的步子，牙关紧咬，咬得那么紧，连下颌都痛了。

忽然，线绳一松，空依一个踉跄，差点趴着地上。她赶紧转身去看，就见恶鬼的大半个身体已经从地坑中露出，只有膝盖以下还在里面。显然，恶鬼已经挣脱了地坑的桎梏，只需抬抬脚就能迈出。此刻，空依才发觉那恶鬼甚是高大，足有两丈高，可因为枯瘦，倒像根砍去了枝叶的青皮毛竹。

恶鬼一步跨出地坑，逃也似地飞窜到河边，显见是想要过河到这边，可面对宽阔的河水，却始终无能为力。最后，恶鬼虚脱似的瘫软在地，放声大哭。若是只听声音，分明是空秀受了极大的委屈而嚎啕大哭。

“空秀！你不是会游水么？游过来呀！”空依急得大喊。

“没用的！”恶鬼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这是弱水，连鹅毛都飘不起，什么东西下到水里都会沉底的。”

弱水，是分隔三善道与三恶道的界限。任何想要逾越这条界限而进入人道、天道、阿修罗道的饿鬼、畜生和鬼魂，都会沉没在弱水中，永世不得浮起。

恶鬼哭得泣不成声，却不妨突然一大团火星落在身边。火星着地，“呼”地便窜起六七尺高的火苗，火舌舔舐之处，无不顿时焦枯破碎。恶鬼被火舌一撩，顿时痛得哇哇大叫，满地打滚。

空依急得大喊，连连捶地。

“咣咣”——床板被捶得直晃。空依猛地睁开眼睛。

头顶是暗黄的顶棚。

窗外隐隐有泛白的晨光透进。

小油灯静静地照亮周围巴掌大的地方，昏暗的灯火此刻显得最为温馨。

她长吐一口气，软软地靠在枕头上，只觉得全身酸软。肩头像爆裂开一样痛，她低头一看，一道红肿的痕迹从前肩一直延伸到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