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秀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得不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她直起身子张望,就见一辆青蓬马车沿着山道踟蹰而来。马车行到她身边时停了下来,车夫突然一甩鞭子,“啪啪”脆响,吓得空秀差点从树上滑下来。她气呼呼地抱紧树干,小心翼翼地磨蹭下来。
“喂!小尼姑,前面是不是无相庵?”车夫咧着一口黄牙,瞪着眼睛,撇着嘴漫不经心地问道。
空秀还没见过如此无礼的问路人。虽说无相庵是个穷庵,可来这里的多少都表现得几分客气有礼——除了胡太太那次。
她不想理睬,可又觉得不回答有违师傅平素的教导,只得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掉头往林子里跑去。
“哎!你给我站住——”车夫很不满意空秀的态度,“你个死尼姑!”他可是“西北第一商”裕兴商行大老爷的车夫,谁敢不给他面子?
“阿四,还有多远?”车里传出清脆的女声,语带焦急。
阿四立刻弓腰低头,谄媚地笑道:“大小姐,很快就到了。一会儿!一会儿!”
马车再次启动,青绸门帘微微荡起,隐约露出车里一个年轻窈窕的身影。挂在门帘两侧的红灯笼只有橘子大,红艳艳的,看上去精巧又别致。
不灵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的姑娘,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二嫂。。。。。。”那姑娘十六七岁,正是花样好年华,相貌标致,一头鸦青长发攒了个青螺髻,斜插着根赤金红宝海棠簪,鬓间点缀着几枚粉色珍珠,而耳垂上的粉晶碎玉坠相映成辉,真是又富贵又娇俏。
“你是泓澜?”不灵吃力地从脑海中翻出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试探地问道。
“是!我是泓澜!二嫂,我好想你!”姑娘也不管站在庵门口,抱着不灵的脖颈大哭起来。
“泓澜?真是泓澜么?”不灵鼻头一酸,眼眶顿时红了。
空净瞧着这两人在大门口就相拥而泣,实在不太好看,连忙扯扯师姐衣角,请她带香客到里面去。两人这次互相安慰着进了无相庵。
待两人安安稳稳地坐下了,不灵望着面前眼泪汪汪的小姑,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泓澜,好多年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我想二嫂,就托了别人打听,找了好久才听说二嫂在这里修行。”泓澜打量着小小的尼舍,简陋得紧,一眼就能看遍。
“我现在法号不灵,你不能再叫我二嫂了。”不灵叹道。
“二嫂。。。。。。。”泓澜又开始滴眼泪了,“你不是最喜欢我叫你二嫂了么?我记得以前每次叫你二嫂,你都会给我糕糖吃。”
“泓澜,我已经不是安家妇了,你这样叫我,你爹娘和哥哥会生气的。”不灵劝阻道。
“不会不会!”泓澜连连摇头,“他们不会生气的。他们同意我来看你的。”
“怎么会呢?傻孩子,不用安慰我啦。”不灵拉过泓澜的手轻轻拍着,粗糙的茧子在白嫩的小手上刮出了红痕。
泓澜只觉得手背一阵刺痛,再也忍不住了,咬着牙轻轻将手抽出,装作要端起茶杯喝水的样子。
不灵微微一怔,一丝苦意从心头漫开。
泓澜一边慢慢喝茶,一边回忆着母亲的话————
“泓澜啊,家里能不能躲着这次祸事,就靠你了。”
“你自小就可人疼,那女人也喜欢你,日日带着你玩,那时你们俩的感情可要好了。”
“虽说这些年过去了,可是依那女人柔弱的性子,肯定还念你的情。”
“倘若她在刘将军面前说几句好话,平息了刘将军的怒气,那你就是家里的大救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