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可空依心里依旧闷闷地,好像始终有一股气憋在胸口,不得纡舒。僧统大人的信写得含糊,结尾处更是着笔仓惶,仿佛要逃避什么似的。她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必如信中所说那么简单,可是,连僧统大人都无法明说的事情,她又从何得知呢?这便是无常的世事,明白人无奈与彷徨,糊涂人欢喜与沉醉。
最近,姚清一直躲着空依,生怕被她逮着。空依不晓得听谁说姚清的松花粉最最好,便缠着他死活要一斤松花粉。
乖乖!一斤松花粉!
你剁了我吧!
姚清一听,松鳞虬涨,跟炸了毛的猫儿似的,树叶子抖得哗哗乱响!他忍着气,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哪有什么松花粉!我是公的,不开花,没粉!”
空依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遭,眼神中充满了嘲笑。之后,她撇撇嘴,“你自己傻,可别把旁人当傻子。没花粉?那——你年年孝敬庵主的松子是偷来的?”
“胡说!”姚清气得头晕,丈许长的松枝在空中挥来挥去,“休要污蔑我!那可是我自产的,颗颗都是我树上结的!”
“‘我是公的,不开花,没粉!’——没粉结什么松果?你哄谁呢?”空依学着姚清方才的那句话,十足十得像。
“我——”姚清瞪大了眼睛,好像突然被石头噎住了喉咙,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你小丫头懂什么?我没花粉也能结果,怎么着?没见过啊!”
“还真就没见过!”空依嘻嘻一笑,无端地令姚清背上一冷。只见她围着自己连转几个圈,摸着下巴慢悠悠道:“我只晓得,天地有阴阳,阴阳相合而生万物,却不晓得居然还有你这么个异数,能够孤阳而孕物,真真是超越天地造化的大奇葩!赶明儿我得写上几百张帖子送到山下去,请各路奇人异士都来见识见识,再让那些书生们写上几百首诗词章赋,长长冬山的名气,我们也好守着你收个门票什么的,赚点小钱!”
“你怎敢如此?我——我可是无相庵的守护——”姚清咬牙切齿道。他万万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随口就说了个这般恐怖的法子,岂不是要逼他去死!
“守护神嘛!”空依接过姚清的话尾,转而话风一变,冷冷道:“可是,这么些年来,你为无相庵做过什么?送过一袋米?还是打过一桶水?上次拐子在庵里闹成那样,你在哪里?你守护了什么?”
“我。。。。。。我。。。。。。”姚清一时语结,吭吭哧哧接不上话来。
“我不过问你讨一斤松花粉,你看看你,跟要你命似的,至于么?”空依不依不饶道,“冬山满山的松树,我到哪儿找不到松花粉哪?非得问你讨?还不是看着你有道行,松花粉品相更好些!谁知你吝啬若此,实不配‘守护神’的头衔!”
空依这么数落姚清“吝啬”,倒还真是冤枉了他!
对于普通松树,虽然松花粉的产量少,倒不见得多稀罕。但对于姚清,松花粉却意义非凡。对于已经修炼出人形的草木之妖,花粉就好比人类的心头血,极为金贵。姚清的松花粉中蕴含道气,是精髓所在。花开时,他细心收敛呵护,一粒都不肯有损,所以他结出的松子特别好,是固元益神的一味上好妙药。
姚清一年也不过得两斤松花粉,空依一开口就要讨一斤松花粉,这跟要了他的老命有甚区别?难怪他死活不肯。
待姚清极不情愿地草草解释了一番后,空依的脸腾地红了。原本她那般冷嘲热讽,不过是忿于姚清的悭吝,倒真没想过要他的妖命。
她低声道了句“抱歉”,悻悻然地转身就要回庵里去。
“那个。。。。。。”姚清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她,“你要松花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