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山地处大雍国之西南，位于安南郡与平南郡之间，以西南十景之一 ——“微澜晴雪”而著称。

微澜山形似笔架，主峰高耸入云，峰顶终年积雪，却因云雾缭绕而难得一窥奇景。百多年前，大诗人庄青枫途径微澜山，守候十余日而不得一见玉雪堆顶，只得悻悻然地感慨：“微澜妖娆东君妒，云锁晴雪蔽凡尘。”

无智师太收到无思师姐的信，说她在微澜山落脚，要她速速前往一晤，落款时间乃是两个月前。微澜山距离冬山千里之遥，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将信送到，可见送信人之赶路匆匆。不知怎的，无智师太心头突突乱跳，跳得她心烦意乱，一宿没合眼，结果次日大清早，她不得不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空依下山。

本朝不立国教，皇家对释道两门都礼敬有加，却并不放纵。僧尼若要外出云游，必须到当地的僧正署办理文书，说清云游的时间和目的地，方可得到僧正签批的文书，这样才能在途径的寺庙庵堂挂单。否则，就会被当做“野和尚”“野尼姑”，先锁进衙门里坐上十天半个月的牢房再做计较。

办好了一应文书，无智师太并没有急着出城，而是去了开茶馆的周娘子家里。小小的院落，葱茏的树荫从院墙上罩下来，与冬山上初夏的景色截然不同，仿佛一下子便跳进了盛夏。

隔着院墙，隐隐能听到有老妪的声音，“喔——喔——”，还有小孩子“嗯——嗯——”在应和，伴随着树叶哗哗轻响。午后的日头划出长长的阴影，顺着墙边静静移动。两只蝴蝶附在门框上，蝶翼微微颤抖。

无智师太在门框伫立许久，方抬手轻叩院门。片刻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应道：“谁呀？”门打开了一道缝，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探出头来。

无智师太直言要见周娘子，老妪摇头道：“我女儿现在茶馆，你若寻她，前面一条街上便是。”

“既然周娘子不在，可否让贫尼一见贵府收养的孩子？”原来无智要见的是那个数月前从无相庵里送出的小婴孩儿。

老妪有些紧张，可还是点点头，打开院门，让她们进来。“喏，孩子在那。”她向院子一角指着，转身一瘸一拐地去泡茶。

一株老桐树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树荫下，有架小小的摇车。摇车里，有个胖胖的婴孩儿。那婴孩儿爬在摇车里，吃力地抬起头，转向两个陌生来客，“喔——喔——”好似在打招呼。婴孩又白又胖，头顶上已经长出了黑亮的头发，细细软软，泛着乌金色的光泽。

空依看着他粉嘟嘟的小脸，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蹲在摇车旁，仔细打量。几个月不见，小果子完全变了个模样，大了一截不说，五官眉眼也长开了，一看就是个俊秀的小儿郎。他身上穿着件细棉布的小袄，滚上细细的边，针脚细密。

空依轻轻捏了下他肉乎乎的小下巴，他却好似很不满地缩起脖子，抬手要将空依撵开。

“师太请用茶。”身后响起老妪的声音。空依转身，就看老妪将茶盘放在石桌上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拿手巾轻轻擦去小果子嘴角的口水泡泡，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无智师太沉默地看了许久，这才对老妪客套：“周老太太，这孩子养得很好！你们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