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依笑得噗嗤噗嗤的,惹来了鹦鹉一个大大的白眼,“哼”了一声,将头一拧,埋在翅膀下独自悲伤去了。
空依烧上热水后,开始做早膳。厨房里材料齐全得很,新鲜又上乘。她熬上一铫百合松仁粥,又煎了一碟薯丝油饼,拌了四样小菜:石耳拌香笋、杏齑花菇丝、腐皮卷豆芽、玫瑰酱淋山药。等无智做完早上的功课,早膳便也摆上桌了。
“好香!好香!”鹦鹉垂涎欲滴地望着一桌子美味,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你能吃这些个么?”空依逗它,却见它真的点头,“白白要吃!白白要吃!”待空依将粥菜依次放入不同的小碟摆在它面前,它还指着饼叫“吃饼!吃饼!”空依只得再扯下一块油饼放在小碟里,它这才低下头,一口粥,一口菜,一口饼,吃得不亦乐乎。
黄秋坐在餐桌旁,细瓷般的手指捏着银箸,说不出地好看。他的吃相很优雅,速度可不慢。一桌子早膳,他一个人便吃了一半。
黄秋吃得很安心,吃得很自得。尽管无智师太没有明确表示什么,可从昨天到现在,她坐了马车,睡了毡房,吃了早膳(虽然是空依小师父做的,可食材都是黄秋提供的),可不就已经暗示了那个什么么?黄秋在肚里嘿嘿暗笑,很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清晨被白白闹扰的起床气荡然无存。
在空依羡慕的目光中,黄秋收起了白毡房,将白布抖一抖,重又放回水晶盒中。空依有心问明白那是什么宝贝,却还记得姚清曾经讲过——宝贝多有隐秘,非相熟之人不得多问,免得招了忌讳。她眼珠一转,改口道:“那白鹦鹉呢?也收到盒子里去了?”
“白白话太多,放出来聒噪得要命!”黄秋嫌弃道,“它又懒又馋又奸猾,你可千万莫给他的小模样骗了!”
“鸟儿不都是吃虫子么?白白倒不太一样。”空依很好奇。
“以往它是吃虫子,不过化形后就觉得自己不得了了,死也不肯吃虫子,嘴刁得很。”看得出,黄秋对这只鹦鹉很是头痛。
“咦?它已经化形了么?”空依记得姚清讲过,倘若妖怪修炼至化形阶段,便可以人身行走世间,以遮掩其原身。妖族原身都有弱点,譬如草木属妖怪惧雷惧火,虫族妖怪生性怕禽类,若被晓得了原身,就相当于将自家弱点暴露了,那可是会要命的事情。所以一旦妖怪能够化形,总不大乐意以原形出现于人前的。
“它是我娘养的,原是要给我做书童来着。可它化形后坏毛病太多,我娘见它实在不是那块料,便只是让它做个小厮罢了。几十年前,它出门惹祸,被人打伤损了道行,才只得回复成鹦鹉原形。”黄秋含含糊糊地简单解释了几句,并不欲多说,是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当年白白凭借一副好相貌,很是勾引了好几位女子,与其中一位还差点惹出私奔的荒唐事来。那女子的姑母是个得道的道姑,半道截住了白白和侄女儿,一个□□将白白打得毛枯翅焦,现出原形来,将那女子几乎吓成痴呆。白白被打掉半条小命,幸亏它见机快,一头扎进附近农家的鸡窝里伪装抱窝的白母鸡,方才逃过一劫。黄秋自小和白白一同长大,虽然见不得白白这幅不要脸的样子,可看在老娘的份上只得又拣了它回去,只是一直锁在白毡房里,免得它又出去惹祸。
“你将白白关在那里,它不闷么?”空依倒是想不出白白会惹什么祸,只觉得它有够可怜。
“它自小就那院子里长大,才不会闷。”黄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道:“这院子是我娘做的。以前我爹去外地进货,住宿时有不便。我娘就做了这个院子,随身带着,方便我爹走到哪儿就在哪儿过夜。后来,我爹娘过世,我回到黄花潭,这院子没人住了,我就收起来,方便外出行走时住宿。”说着这儿,他嫌恶似的做出了个夸张的表情,“你不晓得,那些客栈里有多肮脏,床褥帐子居然不是天天换的,茶壶碗筷也是龌龊得要命,像我这般人品,岂能忍受?”
空依听着这番话,一边翻白眼,一边做出要吐的样子——此人实在自恋得可以!
空依虽是有些鄙视黄秋,却对黄秋的爹娘充满了敬仰。自古以来,人妖恋都是充满坎坷与波折的传奇,如今这传奇活生生地出现在空依面前,不得不令她遐想了好些。她望着对面的黄秋,想当然地以为他应是遗传了母亲的妙目和父亲的面孔,暗想生着这双秋波婉转剪水清瞳的女妖,当是何等的风姿绰约、温柔多情!尽管心爱的货郎面目委实朴素了些,可在阅尽千帆的女妖眼里,也许正是心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