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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鱼佩(七)(2/2)

“老族长既晓得这桩陈年往事,可否猜得出来小人此来的缘由?”陆管家继续卖关子。

族长见他翘着单腿,一副拿乔的样子,心火不由突突直冒。他自是多年狐狸修成精,听话听音,早已明白了陆管家的意思。陈年往事?都说是陈年往事了,那就是不想再提新话了。倘若是喜事,他直管去寻那母女俩即可。既寻到了此处,必是想要另外一个结果。他有心讽刺几句,可话到嘴前,眼神扫过了那压在杯下的礼单,却又不得不硬是咽了回去。

“可是关于当年的婚约?”族长也不想将话挑得太明,免得落人话柄,只是含含糊糊地说。

“正是!”陆管家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族长,“当年的婚约,不过是戏言,当不得真。否则这些年来,何以宋秀才不曾寻过我家老爷?只是我家老爷仁厚,虽是戏言,但终究涉及两家的交情,若是被不明事理的旁人晓得了,恐怕会有损宋姑娘的名声,也辜负了我家老爷的慈和之心。”他张嘴就倒打一耙,惹得族长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当年的婚约,我虽听大庭侄儿说过,可内情如何,却并不清楚。既是戏言,那陆管家此来又是何意呢?”最初,族长晓得这门亲事时,还不以为然。他觉得以宋大庭的才华,将来必能高中,何必现在就匆匆与个商人之子出身的秀才做亲家。虽说在大雍朝,商人的地位已比前朝提高了不少,可在守旧之人眼中,商人的门楣总归是差一截的。后来,随着陆秀才节节高升,他的不以为然渐渐变成了高兴和嫉妒。身为族长,他对于结这样一门官亲,自然是高兴的——宋氏一族在他手里发扬光大,岂不荣耀!可嫉妒也是真嫉妒,谁让自家儿子至今还是个白丁,只能与邻县的土财主做亲。

陆管家倨傲地一笑,并没有接着老族长的问题作答。他伸出食指,轻轻在礼单上弹了弹,好似在沉吟怎么回答。片刻后,他方抬眸,直视着老族长,“既是戏言,那两家何不了结个干净呢?也免得被糊涂人钻了空子,对谁都不妥当。”他的语气很平静,带着明显的恭敬,只是与他面上的笑意很不相衬。

“不瞒您老,当年我家老爷与宋秀才在酒宴上说笑,虽然两家并未当真,却因为喝多了酒,各自交换了信物。虽说那玉佩不值几个钱,但因为有着标记,所以也不便落入无关之人手中。所以,还请老族长出面,索回这玉佩。自然,您老的辛苦,我家老爷也是领情的——不知这份礼单可合您老的意?”

老族长搔搔头,又弹弹指甲,装作苦恼的样子,“这。。。。。这。。。。。。如何使得?陆老爷当是戏言,可我大庭侄儿却不是这般想。这些年来,有不少人家相中了我那侄孙女儿,想要提亲,都被大庭拒了,可见还是将这婚约当真的。虽说如今大庭去了,可还留下了孤儿寡母,倘就这样三言两语地退了亲,我如何对得起我那苦命的侄儿?又如何向族人交代?”

陆管家心里暗骂“老狐狸”,面上还是端着笑纹,“您老言重了,何至于此?宋秀才早早过身,我家老爷也是惋惜得很。念着故人同窗之谊,我家老爷自不会置之不理,亦备了一份礼,想着周济故人遗属。只是我看那宋姑娘脾性大得很,我一个做下人的,实在不好搭上话,还得您老出面才好。再说了,您老德高望重,宋氏一族哪个不是对您心悦诚服?你点头答应了,哪里有无知妇孺乱说话的份儿?族人们有您照应,自然也是明理的。”

不得不说,陆管家这番话有捧有贬,的确有水平,说得老族长一阵一阵的得意,倒叫他不好再深究些什么了。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这陆知州不过是好面子,不肯落个嫌贫爱富的口实,这才寻上了他来出面解决。倘真是那撕破脸的,说断绝就断绝了,又能如何?左右没有婚书,一块有标记的玉佩并不能决定什么。都说士人重诺,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更何况做官的?自打几年前宋陆两家断了音讯,他就对这门婚事不太看好。虽说结门官亲对整个宋氏一族而言都是颇有颜面的事,可真正落在他头上的好处,又能有几分?况且人家陆家并不想履行婚约,难道就凭那母女俩个,胳膊还能拧过大腿?只是他犹不甘心,觉得就这般轻飘飘地放过了一门官亲,委实可惜得很。他年纪大了,好吃好喝的还能有几天?无非是为儿孙谋些好处罢了。

想到这儿,他咳了一声,状似无意道:“老夫一把年纪了,所求的不过是家族的兴旺。大庭是我族中唯二的秀才,当年阖族供他出来委实不易。我族中好学上进的子弟不少,只是气运差了些,这么些年了也没有再考中秀才过。若是能再进一步,则是我阖族上下的幸事呀!”

他自觉说得委婉,其实意思是再明白不过的了。陆管家皱起了眉,心里狠狠骂道:“贪心的老东西,吃相着实难看!”

见陆管家半晌不语,老族长有些坐不住了。他并不懂功名上的事情,只是本着能多捞一把就多捞一把的念头,想着再从陆家搏些好处来。他生怕自己方才这一番话说得出格,惹恼了陆管家,可又实在抹不开面子,只好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喝水,眼角余光偷偷瞥向对面。

陆管家心里考量了一番,方摆出为难的样子,道:“老族长殚心竭力,实在可敬可佩!只是——这考取功名,并非易事,端得要看笔下功夫。听说宋秀才生前主持着族学,不知如今这族学境况如何?”见老族长面露沉痛地摇摇头,他便接着道:“我家老爷与本地县令大人也算相识,不若请我家老爷出面,安排一名宋族子弟到县学附学?”

老族长闻言有些失望,可转念又一想——能进县学的皆是生员,而这几年自己长房这一支连个童生的边都没挨上过,若能借着陆老爷的面子进了县学,怎么说也是个机会!至于送谁去,那还用得着问么?大孙子是他的心头肉,这样好的机会不给他给谁?

这样一想,老族长的眉头顿时舒展开,好似两片飞舞的白云,只差得意得飘起来了。

“既如此,那就多谢陆大人了!当然,那门婚事,自有老夫出面解除了罢!”

陆管家拱拱手相谢,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大半。他很庆幸临行前特意到夫人面前请示了一番,得到了夫人的面提耳授,方能如此接下老族长的招数。老爷的面子,本地县令怎敢不给?左右不过一封信而已,这个主,夫人还是能替老爷做的。同时,他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生怕事情被拖延,使得少爷那里夜长梦多惹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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