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儿姑娘身材纤瘦,偏生气势十足,生生将这拦门演绎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将空依唬一跳。
无智虽不至于给她吓着,却也面上有些难看了。这姑娘看着斯文模样,怎么着?想讹人?无智师太一把年纪,纵心里不满,却也不会做出些有失身份的举动。空依就不一样。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她简直就是无智肚里的蛔虫,几乎就在无智沉脸的同时,她一下蹦到高个儿姑娘跟前,扯着她的袖子晃来荡去,“施主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咱们好好说话不成么?你这样硬要与我们同路,若给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还以为我们要拐了你去哩!”
其实,高个儿姑娘何尝不想把话说个清楚明白。只是,无智这师徒俩哪里给过她开口的机会?一看完信,就急不可耐地拍拍屁股要跑路,这姑娘厚着脸皮使出耍赖这一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脸一红,情急之下话都说不利索了:“师太。。。。。。师太。。。。。。您先别急着离开,您听我说。我不是要讹您,我真是有苦衷!”
当下,这姑娘便就这么着站在屋当中,吧啦吧啦,将自己一肚子心酸苦楚吐了个干干净净。
高个儿姑娘姓裴,闺名致珈。
别看裴家现在不过是一地富商,可在百年前,裴姓却是个了不得的大姓贵姓,前朝时曾出过一后两妃三宰四侍郎,委实赫赫煌煌。可惜,改朝换代之际,裴家树大招风惹人眼气,一朝高堂华屋瞬间颓毁,最终落得个风流散尽。
裴家族人甚多,除了主支一脉没能逃出当年祸乱,散居各地的旁支零零星星都保存下一些。只是裴家元气大伤,朝堂之上再无立足之地,族人们也不再同气连枝,只守着自己一摊小心翼翼地过活。
裴致珈的老爹便是走了商路的一脉裴姓旁支。裴老财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人。祖上几代从商,传到他这一代时,手中已是握着大笔财富。可他谨小慎微,从不奢侈张扬,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个中等的富家罢了。
裴老财家里藏了无数金银,偏生子嗣艰难,娶了七八房姨太太,生了三四个女儿四五个儿子,到最后,只活下来一女一子,正是裴致珈和她庶弟裴晇。
别看裴老财是个土财主出身,可其志气很不小。他一心念着要恢复祖上的荣光,觉得赚钱不过是养家活命的小道,家族的振兴还是要靠当官。因此,他非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娶了裴致珈的母亲——一位官家小姐为妻,还花了大把银子培养儿子,指望着他将来高中金榜,成为裴家的中兴之才。
甭看裴致珈的母亲是没落官宦出身,可在没落之前,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是受过正统的官家闺秀教养的。因此,有着她指点,裴老财在培养儿女方面很有收获。单看儿子那一手端正的馆阁体,裴老财就能乐半宿,做梦都能梦见儿子在殿试时凭着一手好字高中状元。
儿子很有出息,女儿也不能养差了。裴老财在女儿身上很舍得花钱,整日价绫罗珠玉流水般送进闺房里。不过,裴太太教养女儿很有一套——女儿娇养归娇养,却不能养傻了,该有的礼仪教养眼界学识,一样不落。这样教出的女儿,自不能差。因此,裴致珈还没到十五岁及笄之年,她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裴致珈虽不是貌美如花,可贤淑之名远近皆闻。加上裴老财的家底,颇有些人家前来求娶。裴致珈当然对自己的婚事没什么发言权,爹娘倒是有着极为一致的观点——那便是,女儿万万不能嫁个商人,要嫁,必定要嫁给读书人,起码,也得是个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