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裴老财看着修煌,越看越中意,还不至于立马将婚事敲下来。事关女儿的幸福,再怎么着,也得考察考察打听打听。
与修煌约定了看地的日子后,裴老财亲自将修煌送到大门口。门一阖,他当即转身到后院去寻自家太太拿主意。
裴太太生就一双又大又亮的杏眼,故而常自诩眼光好。裴老财也极捧太太的场,大小事都与太太诸多商量。女儿的婚事,更是不在话下。
裴太太细细听了丈夫的一番分析,蹙紧细眉想了许久,然后唤了心腹来,吩咐去打听些事。几天后,下人报上来打听到的消息,无不说修煌这好那好。家贫却事母至孝,虽有功名却为人谦和有礼,文章好,人才更好。
裴太太听了一耳朵的好话,还是不放心,便亲自下了帖子,邀请修煌的母亲来府上做客。她想着,要亲自来查验查验。
翌日,修太太如约登门。
修太太个子不高,一张圆盘般的脸庞,想必年轻时极富态。只是自丈夫死后这些年生计一日不如一日,脸上皱纹横生,硬是将一张银月脸煎熬成了橘子皮。她身上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褙子,一看就是几年前的料子款式,不过浆洗得很干净。脑后梳着圆圆的团髻,簪了根银钗,颜色暗沉,是经年未炸的老款。
虽然修太太穿的不咋地,不过气度很好。毕竟是做了多年的官太太,虽当下日子辛苦些,可依然保持着骨子里的傲气。她不卑不亢的谈吐,拿捏得宜的言辞,很得裴太太的欢喜。裴太太客气地讨教了有关如何将儿子培养成才的诀窍,修太太略略一笑,显出几分为母的骄傲,却没有令人讨厌的炫耀,“培养孩子,得从小抓起。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当娘的就责任轻了么?要我说,当娘的,要操心的不仅仅是孩子的吃穿。比如我那孩儿,再怎么用功读书,过了戌时我必让他休息。不然,熬灯点蜡地苦读着,读坏了眼睛,伤了身体和精神,就算中个状元又有何用?为着这,当年孩儿父亲总说我‘慈母养废儿’,可我总不能养出个书呆子来罢!”
“正是呢!”裴太太连连拍手称善。之后,她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修煌可有定亲。修太太微微一笑,道:“煌儿一心用功读书,先前也有官家千金倾心于他,可他说‘大丈夫当先求功名,岂可为温软颓步’。后来他父亲过世,守孝三年,这桩事也就暂且放下了。”
裴太太听着真真心花怒放,恨不能立时三刻就将婚事敲下来。
这厢,裴太太招待修煌母亲,差点就要喊声“亲家”了。那厢,裴老财对着修煌,也是越看越欢喜。裴老财虽然没啥功名,但秉承祖训,该读的书还是读过几本。与修煌“之乎者也”了一番后,他直接就称其为“修贤侄”,心里还挺遗憾不能当下就喊一声“贤婿”呢!
事后,夫妻两头对头地讨论了一番,终将这未来女婿的人选给敲定下来了。
而对于如何提亲,两人起了小小的争执。裴太太觉得,自来提亲都是男方主动的,哪有女方大喇喇地上门去提亲?显得女孩儿家不尊贵,没人要似的。裴老财却不以为意。他秉承商人“走过路过绝不错过”的原则,以“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为理由,又说“这样优秀的男子,咱们觉得好,旁人也觉得好。万一顾着面子错过几日,被旁人抢了先,岂不可惜?”,又啰嗦道:“我可是听说了,城东马富贵家,最近也在给闺女相看呢!”
裴太太一声呸,“马家闺女黑得跟煤球似的,一顿能吃五碗饭,如何能跟咱闺女比?”
裴老财两手一摊,“那闺女是不如珈儿的一根头发丝,可。。。。。。可,人家年岁小啊,翻过年去才十五!”
裴老财这句话真好比一把刀子捅到了妻子心上,她立马不做声了。半晌,方幽幽一叹,“罢了,先着刘媒婆去修家探个口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