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珈信任无思师太,而这份信任予以她的回报及时且丰厚。
因为,人心从来都是不惮险恶的。
起先,对于无思师太的猜测,裴家二老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虽说裴老财一贯秉承“做生意要从坏里想”,但从这件事上,他深刻地理解到这句话的真意——
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裴致珈等人连裴家庄的大门都没进,就直奔了裴太太的陪嫁小山庄。裴太太当年是家道没落后方嫁与裴老财,这庄子其实相当荒僻破烂。不过,裴家有钱。裴老财砸进去大把银子,将里面好生整修了一番,倒显得别有天地。
裴致珈回来后,头一件事便是求裴老财派人去打听玳瑁和青乔的消息。这姐弟俩自山中一别,再无音讯,裴致珈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甚为挂念。裴老财感念其人忠义,自然无二话,只是他嘴上不说想,心里却觉得这两仆只怕凶多吉少。
方安顿下两日,众人才缓过口气来,修煌就亲自登门了。
他形容憔悴,看上去格外萎顿,好像七八日不曾合眼休息过一般。唇上生出了淡青的须茬,眼睛红肿,毫无半分新科解元的风采。
裴老财同裴太太一道在客厅迎他。原本,裴太太是想拿个大棒槌将他打出去的,好歹被裴老财劝住,说且听听他编些什么瞎话。
只是,甫一见面,裴太太还来不及冷笑三声,就见修煌急死慌忙地抓住裴老财的手臂,哑着嗓子连问:“娘子可是回来了?岳父大人,你唤她出来见见我好不好?我向她赔不是!”
裴老财心里一喜——这女婿是晓得错了?
他正要掉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听裴太太一声咳嗽,“姑爷,你这是何意?”
“珈儿呢?”裴太太伸长了脖颈向修煌身后张望,“她怎么不曾同你一道回来?”
修煌霎时白了脸。他眼圈顿时红了,双手紧紧扯住裴老财,“娘子她没回了来?你莫哄我?”他约过裴老财就要往后院闯,还不忘高声大喊“娘子!娘子!你出来呀!”
修煌这一出场就气势惊人,裴老财一个不防,居然让他就直不楞登地闯进后院。
他年纪轻,腿脚快,裴老财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地赶不上,徒看着他将自家后院如刮风般扫了一遍。
“我说——姑爷,你这是做什么呀?”裴老财自身材发了福,就没这么跑过路。他扶靠在树上,自觉半条命都要飞了。
修煌抓住裴太太的一个大丫鬟,凶巴巴地喝问:“我娘子去哪里了?你可曾见过她?”
那丫鬟被他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会不停地摇头。
修煌连问了几个,不是摇头,就是“不。。。。。。不。。。。。。姑奶奶不。。。。。。不曾回来”。直到此刻,他方卸了气力般,晃悠悠地转过身来,对着他的岳父岳母啕号大哭,
“我。。。。。。娘子,你到底去了哪里?”
他哭声凄厉,仿佛撕心裂肺般,双手捂着脸,肩背颤抖个不停,似是极为伤心。
然而,细心的裴太太却自他的指缝间发现,那哀痛并没有出现在眼中。
裴老财被他这一嗓子大哭吓得一哆嗦,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这落在修煌眼中,倒是验证了几分裴致珈未曾返回的猜测。
裴太太神情一冷,眼睛一眯,突然尖声叫道:“天呐!发生什么事了?我的珈儿呢?你们不是一道去省府的么?怎么你回来了,她人呢?她去哪里了?”她几步冲上前,狠狠掐住修煌的手臂,尖利的指甲深深刺进他肉里,痛得修煌龇牙咧嘴。
裴太太本是要装作乍闻女儿失踪的噩耗,只是她心里原就深狠修煌,这几下连捶带打是用足了气力,但凡被她狠狠掐过的地方,无一不是青紫一片。
裴老财看懂了太太的意思,也赶紧装作惊骇的样子,“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可就算吵架了,也不能把娘子丢在省府里独自回来呀!”说罢,他就转身叫人去套车,当下就要去省府接女儿回来。
修煌如何会让他离开?他一把捞住裴老财的手臂,泣不成声道:“娘子不在省府。她先我一步回来,我在后面紧追,可还是没追到她。我想着她必是会娘家了,可是。。。。。。莫非,她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