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智师太等人来得很快。

到时，黄秋正在努力辨认那一手指着他哇啦哇啦嚷嚷是何许人。足足盯了十几眼，他才觉着此人似乎见过。昨日？好像是那骑马之人的随从？他不确定，将那双美绝人寰的水灵灵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无智一看黄秋又露出了这副棒槌相，便气不打一处来。一旁，有已经向衙役了解了情况的知客僧，低声向她解释着。另有几个僧人帮忙将看热闹的香客闲人远远拦开。

指认的随从虽然蹦得高，可带队的捕头却并不十分凶恶。他问清楚了黄秋的姓氏，又确认了正是此人昨日与谢侍郎的公子有过直接冲突，便抬手向后一招，立马上来两个衙役，举起乌亮粗壮的水火棒，一左一右紧紧抵住黄秋的肩颈。

黄秋一下懵了。

咋滴？我还没追究他当街纵马伤人强抢民女的罪过，他倒来反咬一口？啥？刚才那人嚷嚷着他家公子死了？不对！分明只是断了腿！莫非又要讹人？定是如此！帝都人素来狡诈，这黑心肝的会讹人，昨日还想将宋仪娉讹去他家做丫头呢！

若是依着黄秋以往的脾气，这会儿心里正不爽着，将这几人揍倒绝对不在话下。可偏生无智师太在旁，他忍了又忍，将拳头攥得叭叭响，终究没有挥出去。可只观他脸色，已是黑得不能再黑了。

无智并不晓得昨日两人外出之事，孰是孰非自然一时之间难以断定。不过，以她对黄秋的了解，这泥鳅精滑溜归滑溜，品行却不坏，不会无缘无故打死人。况且，还有宋仪娉跟着，她还能不拦住黄秋么？

虽不知详情，可无智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黄秋被带走。她也不睬那一个劲儿还戳着手指点啊点的家伙，径直走到领头的衙役跟起，合掌道：“施主，黄秋乃是贫尼的晚辈，他究竟犯了何事？”

到底是在帝都官府混的，能坐到帝都衙役的领头位置上，这眼力和心机都不是盖的。他虽觉得这老尼姑奇怪，可能这么快出现在崇恩寺里，又见僧人们对她甚客气，便猜着老尼姑必有些来历。于是，他抱拳回礼道：“师太，在下乃是京城府衙的捕头，贱姓罗。今早有户部侍郎谢大人府上来报案，说是昨日谢府二公子与这位公子在桐华街发生冲突。谢公子被打成重伤，于今晨丧命。故此府尹大人发下缉捕令，令在下等前来缉拿嫌犯。”

短短几句话，便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楚，可见是个有数的！

罗捕头嗓门大，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总算可把黄秋那晕懵脑袋给说清醒了。

他当即就炸了，“啥？啥啥？那小子真个死了？怎么可能？昨儿他只是断了一条腿，还嚷嚷着要坐轿子不骑马呢，如何一晚上才过就死了？”

这小子是泥做的罢？断一腿，全身变渣渣。

他还要张嘴分辨，就接到了无智师太扫过来的一眼，当即闭嘴息声。

无智道：“昨日之事究竟如何，贫尼并不知晓。不过，当时有一同行之人，不妨唤过来先问一问。”

罗捕头有些迟疑。

论理，他此来只管抓人，刑讯追查，是另外的流程。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纵有证人在这里说得明白，终究还是以大堂上的口供为准。若是换成寻常百姓人家，他自然懒得理会，只消一招手，自有手下麻利地将嫌犯带走。

然，此地却是崇恩寺。

崇恩寺，帝都第一寺，素有“不是皇寺胜似皇寺”之称，与皇家颇有些渊源。既是名寺，又有高德，纵是王公大臣到了这里，也要收敛着恭敬些。更何况他一小小捕头？

方才，他细细观察这位师太，见她不卑不亢，气度高深，显见不是寻常尼姑。既如此，何不行个方便予她呢？

念及此，罗捕头点点头。不一会儿，便有人将宋仪娉带来。

宋仪娉将将换好腿上的伤药，就被空依带过来。她一瘸一拐地走得慢，急得空依恨不能将她扛在肩上飞奔过去。趁着这个机会，空依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草草说了一遍，听得宋仪娉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