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氏,何其无辜!
她自嫁入侍郎府,可谓是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父母不能遮护,纵兄嫂心疼她,又有何用?摊上这样的娘家,她如何能在婆家抬头过日子,一日一日的,不过是“熬” 罢!
谢焕之死,她自然毫无伤感,甚至暗自庆幸。原以为,从此之后,她至少能过上平静的孀寡日子了,哪知,这却是一个奢望。
谢烨,何其无辜!
倘不是谢国公顾看,以他十岁丧母的稚龄,能长成什么样子,真得很难说。好在,他虽心怀怨愤,却不失其志,纵被家人苛薄对待,依然保留有一颗向善之心。他并非对戴氏有余情——只有在戴氏嫁入侍郎府的次日,认亲时,他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往昔的未婚妻如今的弟媳。他帮戴氏,一来是同情她所遭受的不公待遇,二来也觉得不过是报个讯,事情不大,却是救人。
可如今,这却成了两人有奸情的证据!
何其荒唐!
何其无奈!
戴氏双眼含泪,摇摇欲坠。
她对谢家人已彻底死了心,觉得他们个个犹如恶煞鬼魅,披着优雅华贵的人皮,嘴角却滴着血,指尖上挂着丝丝血肉。
这一刻,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到恐惧和恶心。她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望向母亲,恳求道:“娘,我想回家——”
戴宜人闻言,面色煞白,片刻,方低语道:“孩儿,莫说傻话。你爹——你爹——”她低下头去,似要避开女儿的眼睛。
戴氏望向兄嫂,“大哥,大嫂,我想回家——”
相氏忍着眼里的泪,却咬唇不语,看看她,又看看自己丈夫,喃喃道:“妹妹,莫急,莫燥。。。。。。”
戴舍人一脸的怒意,在妹妹的注视下慢慢变成为难,“我。。。。。。我。。。。。。回去请示过父亲再。。。。。。妹妹,这个家,还是父亲做主。。。。。。”
是啊,这个家,还是父亲做主——戴氏心里十分清楚,父亲——是绝不会答应她回家的。
原来,自她迈出戴府的那日起,她就没有家了。
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希望,渐渐冷去,如燃至最后的残烬,不复有光。
戴氏环顾一周,视线自每个人脸上缓缓移过,将他们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
她慢慢放下手,脸颊上的巴掌印又红又肿,分外骇人。
“我没有!”她坚定地说,“我没有!”
“我与大公子素无相见,绝无奸情!”
“我清清白白,可表日月!”
“你们疑我,诬我,我当如何表白?”
“唯有一死,可证我的清白!”
这句话,伴随着一声大响和数声尖叫,戛然而止。
戴氏猛地一头撞向厅堂里的门柱上,浓艳的额血如小蛇般蜿蜒流下,糊住了她的眼。
眼前像是隔着一层红纱,红纱外,是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或惊恐万分,或怒气高涨,或遮眼躲避,或张皇无措,这些,全与她不相干了。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出嫁的那日,隔着红纱盖头,——当初,若是那红纱盖头不曾被掀开,就好了。
戴氏之死,令谢戴两家人猝不及防。
就连一旁偷窥的肖真真,都万未料到戴氏最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么个柔弱受气的性子,要拿出以死以证清白的决绝来,可见是如何地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