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阁。
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高高低低地跪了一地的大小丫鬟,个个屏息敛声,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年逾四十而犹存三十之貌的韩夫人,此刻气得柳眉倒竖,巴掌高高举起,已在半空中晃荡了半晌,终究还是舍不得打在心头肉的脸上,只得转身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下人身上,指着伺候女儿的那几个贴身丫鬟,骂道:“我好好的娇娇儿,未曾见你们用上一星半点的忠心来服侍,倒拿外面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带坏姑娘!来人,将这几个贱蹄子统统拉出去,给我狠狠地打!”
二娘子正满脸泪痕噘着嘴赌气,一见母亲发了狠,再看已有粗壮的妇人进来连拖带拽地将自己的心腹丫鬟扯出去,不禁慌了。她一把抱住母亲,恳求道:“娘——娘,您莫生气了!都是女儿不好,您莫要拿她们出气!”
韩夫人冷笑道:“我好说歹说,你只冷着一张脸。如今倒着为着这几个贱蹄子求情。我真真白养了你一场!”
“娘!娘!女儿知错了!娘莫要生气!”眼见丫鬟就要拖出绣阁,二娘子深知母亲治家的手段——且看那几个丫鬟只苍白着脸上满是惊惧,却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便晓得倘真一顿板子下来,这几个丫鬟便要丢掉半条命了。
“知错?你可知哪里错了?”韩夫人见女儿服软,乘胜追击。
二娘子双唇微蠕,好一会儿,方犹豫道:“我不该——不该不听娘的话,还耍脾气!”说着,仰头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态,一双秀媚的大眼饱含晶莹泪水,委实令人怜惜。
韩夫人最是娇惯幼女,一见如此,语气立时便软了,白嫩纤指点着女儿额头,道:“你还小,自当明白爹娘如此决定,只要为你好的,哪里会害了你?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辈子长着呢,岂能为那一点点不靠谱的儿女私情耽误你一辈子的前程。”
“可当初,祖母她老人家亲口说过‘不求富贵’的话。。。。。。”二娘子咬着下唇,带着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
“傻娇娇,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还不懂么?那时,你祖母是心疼你,觉着你性子爱娇好玩,嫁进高门大户只怕要受委屈,才说这话,想着若嫁进门第低一点的人家,有娘家人撑腰,婆家还不得把你供着?可如今,皇上要选后妃,你爹官居三品,你又适龄,偏又生得这样好,分明就是做娘娘的命格儿。你说,爹娘能看着你不做娘娘反倒要去做个小小的举人娘子?”她揽住女儿柔美白皙的脖颈,叹道:“天下做父母的,没有不希望儿女成龙成凤的。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我的娇娇儿,你倒把这送到手的富贵往外推。真真是个傻丫头!”
她说这话委实有些前后矛盾。既担心女儿天真不堪为高门之妇,如何倒有信心觉得女儿必能在后宫中顺顺当当地做娘娘?富贵迷人心,正是如此。
二娘子低头许久,闷声低语道:“可是,既已于与陆家定了亲,哪有再二嫁之理?岂不为人耻笑?”
韩夫人一叹,正要说什么,眼睫一转,又止住话头,做了个手势。片刻后,原先一屋子的丫头婆子悉数悄声退下,至于这母女二人。
韩夫人这才抱着女儿的肩膀,并排坐下。
“当初咱家答应陆家的求亲,无非是一看在陆家大郎对你委实倾慕的诚意上,二来是觉得你爹能制住陆家,不惧他家作耗你。可陆家这样的门第,委实配不上你,就连你姐姐都来信说,真真委屈了你。那陆家大郎,年纪轻轻,相貌也不差,确有几分才学,倘他科举顺利,又有你爹从旁指点帮衬,或许十年后,能做到五品。”
“可是,相较你要等上十年才能得封诰命,倘你入宫,凭你的好颜色,只怕当即就能一步登天。”
“宫中贵人,谁不高看一眼?纵宰辅见了,也要弯腰行礼道一声‘娘娘贵安’。你想想看,是想被旁人毕恭毕敬地磕头行礼呢,还是见着芝麻大点儿小官娘子就弯腰?”韩夫人最明白女儿的秉性,深知幼女虽则娇蛮了点,可骨子是却最为骄傲,受不得一点儿委屈。
果
然,此话一出,二娘子面色乍变,许久不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