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案子,说难不难,说不难可要想缉凶归案,却也颇为不易。
其中,最难办的,便是证据。
这案子中,有两个人,其一是陆府管事,其二是宋氏族长。此二人联手逼迫,方害得宋家家破人亡。
然,他们就是唯二的凶手么?
那隐于后的陆家,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可是,空口白牙,谁信呢?
在庄居胥看来,即便抓住了陆府管事和宋氏族长,也未必能获得真实的口供。
那管事不过是仆役之身。在这个年代,背主是一项重罪,指控主家是可以打死勿论的。除非这管事与陆家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想要他作为人证,只怕极其困难。
而宋氏一族,虽是小族,可于一地,却不能当做散乱流民视之。族长,可于一族之内掌握生杀予夺,虽于律法上不合,但却是自古以来已成的惯例。况且,于世人看来,宋氏族长所做的最过分的,不过是将宋仪娉卖与行商为妾。这仅是对他名誉有损,在实质上并不足以迫使他成为人证。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敢行此丧良之事,而宋氏族人却装聋作哑。
故而,这桩案子,最难过的关卡,便是此处。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想出个办法来,只得委托庄居胥“仗势”照应下蹲大牢的宋仪娉。庄居胥自然爽快应下。
空依眨巴眨巴眼,暗想:“看来得多做点小食,拍拍这庄馋嘴的马屁了!”
夜深灯暗,房间里只余数人,各个都在拧眉。
黄秋小声嘀咕道:“咱们是不是与这帝都八字不合呀?怎地我从大牢出来了,宋姑娘又进去了?”他还忒贴心地提醒:“师太,空依,你们可得当心了,万不能好不容易将宋姑娘捞出来后,你们又轮流进大牢了。我看着帝都忒邪门!”
气得空依险喷他一脸口水,指着他怒道:“定是你蹲大牢是沾上了什么邪秽,这才牵连到宋姐姐!当初就不该放你进来!”
不料黄秋这个棒槌竟然信以为真,还点头道:“有道理诶!可是,如今也晚了。我这就去烧一大锅艾叶水,泡一晚上,好生去去邪秽!”
倘不是无智师太喝止,只怕他拔脚就要出去找艾叶。除了黄秋,众人皆强忍着笑看空依耍人,原先沉重的气氛多少有些消减。
空依委实天真,竟幻想着——请肖真真这个土地出面,托个梦或者夜半敲个窗啥的,装鬼吓唬吓唬这两人,趁着他们吓得稀里糊涂之际,录下笔录可做证据。
这话一说出来,便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还是无思师太心肠软,瞧着空依懵懂的蠢样,心道:“这孩子平素里一副伶俐样,怎地在这上面如此蒙昧?定是师妹惫懒,没好生教她。”终是不忍心,便为她解惑。
三界六道,各有各的规矩。人族有人族的,天界有天界的,万没有捞过界的道理。当然,总有些不按规矩行事的,可一旦被发现,轻则被镇压幽冥之下千万年,重则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一般都没个好下场。故而,大家都是在自己的圈子里闹,闹多大端看这个圈子里谁的拳头厉害罢了。
这规矩从哪朝哪代而来,如今已没谁能说得清楚。只晓得,自打有了三界六道,这规矩便存在了。自然,也不是说各家就谨守门户,老死不相往来。这往来必须是官方许可的,譬如,天界在人界地盘上安插个土地公公,而冥界则相应地设置了城隍爷。他们既为两界在人界的耳目,亦代表着天界冥界官方对人界的守护。倘有那不守规矩的想为祸人界,必然会被土地公公和城隍爷记上一笔。
这功能,与后世的居委会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思师太这一解释,空依的小脑瓜顿时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