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仪娉黄秋会和后,这一行人又日夜兼程地走了小半个月,方赶到了峨山。空依觉着,再不抵达峨山,她的小命儿就要交代了。相较自己的狼狈相儿,无智师太纵憔悴了些,可精神头还不错。她一直催着黄秋要“快些快些”,也就是那纸马不晓得疲惫,否则,纵是真马,就这么个赶路劲儿,估计也得累趴下。
黄秋也累得够呛,“师太您也真是!先前我说将马车留给您罢,您偏不要,硬是和空依凭着两条腿走路。两条腿哪有四条腿快?看罢——如今又赶得这般急,连睡个整觉的时间都没有。师太您真不会算账!”
无智才懒得听他抱怨哩,只吩咐道:“如果能再快些,估摸着晌午后就能到峨山脚下。听闻那里有个小镇。咱们在镇里准备些吃食饮水,连夜就进山。”
其余三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也就只有空依揉着小腰哀嚎道:“师父,您体谅体谅徒儿罢!睡不够觉会长不高的!”只换得无智的冷冷一瞥。
峨山地处西南,与微澜山同属一道山脉脉系。两山直线距离并不十分远,然山脉曲折蜿蜒,如九曲盘龙,中间又有大川急流,行走起来十分艰难。因此,自古以来,峨山便少与外界沟通,自成一体,颇为封闭。直至大雍朝建立后,□□太宗两位皇帝皆重视西南安定,很是花费了一番力气,方将西南诸地收入囊中,非但开路架桥,甚至屯兵垦疆。几代下来,已大有改进。
黄秋几乎是翻着白眼吐着白沫地在峨山脚下的小镇外停下了马车。这还不算——收起纸马车,只不过是为了不被凡人看见。可车上的大小行李,不多罢,也有四五个,他一男子,纵是个泥鳅精,也务必要表现出好风度来,左手俩,右手俩,缀在最后,一步一步蹭着地皮进了镇子。
镇子不大,不过一横一纵两条街。正如所有的西南小镇,峨山镇亦为一条小溪穿镇而过。溪水清且浅,深不过至膝,宽不过数丈,溪水上架着毛竹排搭成的桥,行走于上,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十分有趣。
镇上少有外人来,故而当无智等人出现时,齐齐收到了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好奇的眼光。有一穿着开裆裤的小儿,许是没见过尼姑,咬着手指流着口水问他娘:“娘,这和尚为甚没长胡子哩?”空依好悬没忍住,连着咳了好几声,方将喉咙里的笑意给憋下去。她没敢去看师父的脸有没有黑,倒见那小儿的娘“啪”地拍了一下肥嘟嘟的光屁股,“不许胡说”,又转过头抱歉道:“师太莫怪!小孩子没见识,胡说八道呢!”
她见黄秋拎着一串的包袱,跟个苦力似的紧随其后,觉着这尼尼俗俗一行人委实怪异,心里有些害怕,便抱着儿子匆匆跑了。一旁却有胆大的,打招呼道:“师太可要住宿?咱们镇上没有客栈,您若是要住宿,不妨来我家罢!我家院子大,客房干净,价钱便宜。”原来是头脑机灵之人在揽客。
无智摇摇头,“贫尼不住宿,但需要些吃食饮水。”
那人奇怪道:“师太不住宿?那去哪里歇脚呢?这附近也没有寺庙庵堂呀!”
“贫尼打算上山。”
一听“上山”二字,那人面色大变,“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师太是要连夜上山?”他见无智点头,更加着急了,“今夜也不能上山呀!今儿是七月十五,待放过了河船,家家户户都要紧闭门户的,无人外出。你们可不要冒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