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噗嗤一笑,笑声里是淡淡的萧瑟。
要说不难过,那必是假的。九年的承欢膝下,怎会一朝无情就断绝了呢?然,爹变得太快,快得令空依猝不及防。她几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爹亲手推开去。这令她既迷惘又愤怒。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浪头打了一劈头盖脸后,失望的寒意之下,似乎还有淡淡的释然。
或许,那就是——你既无情,我亦绝爱。
兴许,荷丫爹觉得当一个与他年岁差不多的老财主的丈人,委实是件新奇有趣又堪值得意的事。故而,他所表现出的兴致勃勃刺激到了空依。她不想再多费脑筋,想什么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法子了。
她想——老子不管了!老子要跑路!看你拿了银子后,有没有本事给那头牛盖上红盖头送到莫财主家去?!
自生了这个念头,空依便仿佛一刻都坐不住了。她偷偷地将自己想要跑路的打算告诉娘。令她诧异的是,娘居然没有反对!
荷丫娘深恨自己软弱无能,没本事扭转丈夫的想法。她曾努力劝说过丈夫:“咱家如今这般光景,全赖三丫头替何府大小姐做了五年替身。她才九岁,就离开爹娘,到那光秃秃的山上做小尼姑,没吃没喝没人疼。当日她离村时,你还大哭一场。怎地现今她回来才一个月,你就要将她推出门嫁人?”
荷丫爹皱眉道:“正是心疼她,才舍不得将她配给个乡下穷小子。虽是做妾,可依着三丫头的聪明伶俐,还怕在莫家过不好?你这娘儿们,操心太多!”
荷丫娘顿时气苦:“我生的闺女,我不操心,谁操心?你这样子,不像亲爹,倒是后爹!”
岂料丈夫翻眼道:“你有那心思,不妨多操心下宝儿。那才是咱家的正经儿子!将来要靠宝儿养老传家的,丫头片子总归是外人——你这娘儿们,委实糊涂,怎地轻重不分呢!”
荷丫娘牙齿咬得咯吱吱,恨不能扑上去将丈夫生咬一块血肉下来。
可惜,她终是软弱,只敢这般想想。
如今,荷丫自己提出要逃婚,荷丫娘只有点头称是,自然不会反对。她只是隐隐担心,荷丫这一次再上冬山,何时才能回家呢?
空依看出了娘眼里的担忧,却会错了意。她开解道:“娘不必多忧。庵里有我师父坐镇,任谁也不敢在冬山上乱来。且师姐们待我皆善,不会将我撵下山。你闺女人见人爱,娘不要发愁啦!”
荷丫娘被自家闺女这副自吹自擂的得意相儿给逗乐了。笑了一阵,她又问道:“你一个人怎么上山呢?我可不放心你。要不,要你大姐送你去?”
空依摇头道:“那可不成!爹又不傻,这般大张旗鼓地离家,哪能瞒过他?且,还有桂娘盯着呐!”她轻轻揉着娘的肩背,“无妨,我师父已经派了人来接我,估摸这几日就到了。娘,您可别声张啊!”
荷丫娘一听,立马紧张了,赶紧应承道:“不说!不说!娘谁也不给说!”说罢,她又迟疑地问道:“你两个姐姐呢?也不给她们晓得么?”
“那哪儿成?我还得靠她们两个帮我打掩护呢!娘放心,明儿我亲口给大姐二姐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