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的,有谁在尼姑庵门口丢孩子啦?
无相庵了凭白多了个圆嘟嘟的小婴孩,险没把空依忙死。她也好想趴在一旁逗他玩儿,捏捏手,挠挠脚,再看空秀空净跟俩傻子似的,对着小婴孩又是挤眼又是噘嘴,甭提多有趣儿了!可惜,她还得做米糊糊呢!
米糊糊的做法并不难,可麻烦在,对于小孩子吃的东西,自要格外精细。大米要磨了又磨,筛了又筛,熬糊糊时得一刻不停地兜底翻搅着,免得糊了。没大半个时辰的专心功夫,熬不出一铫不稀不稠正正好的米糊糊。
这年头又没有防腐剂,于米糊糊,就得当天做当天吃。而空依惊愕地发现——
额滴神呐!
这孩子莫非是猪投胎!
第一日,他就吃了足有八顿。
起先,空依只做了一铫,想着孩子小,只怕还吃不完,便给荆粟那个好吃的桂花精留了了一碗。结果,哪成想那孩子吃完还不到一个时辰,又东张西望地开始索食。
他还小,只会呱呱叫,不见吃食,便闹腾得愈发厉害。不灵见他小嘴撮来撮去,便将方才喂米糊糊的小木勺递到他嘴巴,结果,人家“嗷呜”一口就将小木勺给紧紧咬住,还吐舌头在木勺上舔了又舔,只将那木勺舔得比洗过还干净。
赶紧着,空依只好又去熬米糊糊了。
这一熬,便是从早熬到晚,眼看着小家伙吃完了第八顿米糊糊昏昏睡去,空依气得直捶床——你们都玩够了,我呢?
吃得好,睡得好,没几日,磐哥儿便恢复了大半。
现下,他虽被拘在这小小躯壳里不得动弹,日子过得并不赖——大尼姑、小尼姑争着抱他;饿了渴了,只消呶呶嘴,便有人屁颠屁颠地双手送上。除了每日擦身时难免羞涩,磐哥儿过得甚是快活。
在这具身体里,他与原主的魂魄缠绕于一处。这孩子的魂魄跟狗啃了似的,甭提有多残破了。不过,也幸亏如此,方能使得他们两个残魂俱容于一具躯体中。
两幅魂魄俱是七零八落之状。磐哥儿还算好点,便想着既然离不开这躯体,何不与这孩子好生商量下,和和气气地过完这辈子呗!岂料,人家压根儿不理他,整日就是闭着眼睛吃吃吃喝喝喝,吃喝完了便盘在磐哥儿身上呼呼大睡。
磐哥儿大怒:“你倒真是个有福的!!!”
尼姑庵中有个老尼姑,甚是可怕。
磐哥儿一见老尼姑,就忍不住打哆嗦。他猜度,这位莫非就是镇守冬山的高人?哎呦,高人好可怕!
他觉着,这高人一点儿也不慈祥,与那些自己曾遇到的出家人完全两样。每每高人望过来时,眼神里都充满了质疑和审度。这眼神,令磐哥儿格外心虚。
尼姑们给婴孩起了名字,“小果子”,意思是他肥白可爱圆嘟嘟,像个果子。对于这个名字,磐哥儿无法反驳。
每日做功课时,不灵都会将小果子带在身边。起先,她还担心小孩子吃喝拉撒没个定数,只怕要搅扰功课。岂料,这孩子伶俐得很——罄声一响,他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方一结束,他又睁开双眼,瞪着黑亮的眼睛东张西望。
不灵觉着,再没有见过比小果子更可爱更伶俐的孩子了。
可惜,只一样欠缺了些——小果子不会笑。
不论庵里人如何逗弄,小果子总是板着小脸,甚是严肃。有时,空秀逗他,逗得自己前仰后合地大笑不已,抬眼一看,小果子面无表情地瞅着她,跟看傻子似的,弄得空秀颇觉悻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