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非老庵主掌心的灼灼暖意,田若姿保准儿以为自己定在做梦。
这老天爷,忒荒唐!
打打杀杀了一大圈,到最后,勿论亲人仇家,总归,姓田的只剩了她一个。哎呦,倘那位早已作古的田老伯爷晓得自家儿孙如此有战斗力,不知会不会后悔当日太能生了呢?
起先,田若姿一心以为祖父田将军乃清白蒙冤,如今方晓得并非如此。祖父是这场人祸的根源,大房祖母是祸头子,而血缘最近的忠勇伯府是毒手,——有这么一家子亲戚,想想都够塞心的。不晓得是不是这个缘故嗬,自此,田小娘子的性情便不大好了。
反正,以前她是啥性情也无人晓得,只是,如今,她却变得暴躁冷硬,颇有几分戾气。老庵主怜她年纪幼小便惨遭家变,只会疼惜她,并不太过挑剔苛责。师姐无思更是心疼她,但凡有一口好吃的,都务要留给给她,纵时不时被她怼几句,也毫不计较。
无人处,剃去了青丝,法号“无智”的田小娘子常垂眸暗想——这偌大的娑婆世界,也就只有师父师姐二人是真心疼她的罢?
无智师太的臭硬脾气,一辈子没改过。纵方明大师这位受到先帝敕封的大德高僧,她怼起来,亦是铁嘴钢牙,不遑相让。
倘是方明大师独自来寻她,说什么她都不会透露半个字有关自己的讯息。然,这贼和尚却携手师姐一道来,又是这等要紧的大事,她便坦然说出了自己可能身带阿修罗的血脉。
好罢,这故事说完,无思师太连带着方明大师,无不惊讶至极。无思师太拉着师妹的手,一边轻拍着一边叹息:“当日,师父带你上山,叮嘱我务要特别留意你,不可放你一人独自离庵。你那时脾性坏得再不能了,我只当你是自小流浪受苦无人教养之故。如今看来,你倒哄了我这好几十年!”
无智师太歉疚地低声道:“师父叮嘱,万不可将自己身世说出。若非今日提及这事,我自是守口如瓶。师姐万莫怪我,毕竟,田将军家的案子是板上钉钉的,我是漏网之鱼,倘被人发现,只怕庵里也要受牵连。”
话音未落,手背上便是一疼——无思师太“啪”地一巴掌拍上去,怒道:“胡说甚呢?当日师父带你回来,可没多想什么,你倒弯弯心思想太多,是觉着如今年岁大了,师姐我不敢收拾你了么?”
哎呦喂,无思师太素来是最和气不过的老师太,从没人见她板过脸。此刻,她将笑模样一手,脸一沉,居然还真有几分吓到了无智师太。
“咳咳!这个——”大抵,方明大师觉着这师姐妹俩叙情叙得够多了,该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便出言打断。
“如今看来,无智师妹、不灵、空净分别与阿修罗道、畜生道、天道有些关联,虽说详情未晓,总算有点眉目。老衲越发觉得,定中所见的六道图所暗示的,就是解决眼前难题的法子。只是,一来,不知何处去觅与恶鬼道和地狱道有关联的人,二来,六道聚齐后,又该如何?”
又该如何?
忽然,无智师太抬头望向方明大师,“师兄,你可用天眼打量过空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