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罗盘之后, 临渊看着自家徒弟, 总觉得徒弟有几分不对劲。但这份不对劲他又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哪里。
临衡在这目光之下实在是焦灼不安, 他借口给师父去看洗澡水忙不迭地跑了。临渊原本想拦的,但是临衡跑得太快, 没拦住。
等一桶一桶的热水送进房间,临渊泡澡的时候,那些疑惑和不对劲已经被另外的问题给占据了。
他身上……怎么有非常非常淡的伤疤?
临渊想了许久也没有想通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原本是想去问临衡的, 后来转念一想,八成是自己醉酒之后在哪里撞的, 或者是摔的……
临渊再也不想听到关于自己醉酒之后的任何事情,害怕自己出了更大的洋相——例如从半空中摔下来,还正巧摔在人堆里。因为这个,临渊这一整天连门都不敢出。
喝酒误事, 为了避免尴尬,什么都别问最好。
临渊在喝了第三杯茶之后如是道。
天渐渐转暖, 太阳落山的时间却依然很早, 此时正是寻常人家吃过晚饭的时候,外头却一反常态地越来越喧闹, 临渊为了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终于从那快要被他坐出个凹陷的床边走到的窗前。
而这夹杂着欢声笑语的喧闹之声越发的大了。
临渊一手推开窗户, 满目的灯火。
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街上, 大人孩子们手上也拿着灯笼, 往常早就该回家的小贩此时也没有收摊, 反而更加卖力地叫卖着。
杂耍的、唱戏的、舞狮的排着队从街上走过,大街小巷中热闹非凡。
临渊不由得愣住了,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热闹景象,他立刻想与临衡分享眼前这景物,才发现临衡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而且,与临衡一起消失的,还有小丘。
想起了小丘之前说过的那些猜测,它的存在与临衡相挂钩,临渊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完全没有心思去看楼下的灯火,将放在桌上的乾坤袋,流光等一股脑地抓在手中,打算立刻出门找人。
就在他准备推门的时候,门从外面打开了。
临衡站在外面,看见他的时候一脸惊喜,竟然一步上前,一把抱住他道:“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声音,竟有些哽咽,临渊有些发愣,他还没搞清楚眼前的情况。
“徒弟,你怎么了?我们下午不是才见过吗?”临渊从临衡怀里抬头,表情十分疑惑。
临衡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立刻就变了,他推开临渊,露出自己的手腕,右手上只有两根缠在一起的红绳红得刺眼。
临衡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突然就笑了,这笑容在临渊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凄凉,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徒弟入魔离开他的那一天。
“又是梦吗……又是梦啊……”
“临衡……”临渊有点儿害怕,低低唤了一声。
临衡脸上的笑容越发让人心疼:“果然是梦了,师父你喊的是梦里你给我取的名字。但这名字我很喜欢,我就偷偷拿来用了,师父你不会怪我吧?”
临渊有点儿说不出话来。
临衡也不甚在意,他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花灯递到临渊面前道:“师父你看,今日是花灯节,我们去放河灯吧?”
不等临渊回答,临衡就已经拉着他走出了客栈。
外头,又有孔明灯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临渊此时已经看得清楚,就在几柱香的功夫前,他那儿还是早春天气,人们还穿着棉袄,而现在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是薄春衫了。
临渊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他是五十年后的徒弟。
临渊也猜到了自己遇到了什么,他大概又是掉进了什么东西的幻境之中,他身上带着的异宝太多,而他又是个普通人,灵气碰撞间,很容易出事情。
临渊跟在临衡的后面,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从这里出去的办法。
而此时的临衡对于临渊的心不在焉根本就不甚在意,他虽然每见一样东西都会跟临渊说一下,但是根本就没期待过临渊会做出回应,他就像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一般,早就掌握了一套自娱自乐的办法。
他给临渊买了很多东西,从吃的到玩的一应俱全,甚至还自己找了个木头幻化出了个木头人跟在他们的后面。临渊愣愣地看着,半天没反应过来。
临衡走走停停,舞龙舞狮的队伍早就走到了前面,他们四周的行人渐渐少了下来,临渊的目光停在了一个灯笼铺子前面,被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猫灯笼给吸引住了。
他觉得这小猫和临衡有几分相像。
临渊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里头有不少碎银,他拉了拉临衡的衣袖,示意自己要去买个灯笼,而临衡却被他拉衣袖的这个动作给愣住了。
“师父……师父再拉一拉好吗?”
临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再拉了一下临衡的衣袖,临衡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竟有些呆呆傻傻的模样。
临渊被笑得红了脸,不由得道:“笑什么?”
临衡捂住嘴连连摇头,临渊佯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小跑着去那摊子,买下了那个小猫灯笼。